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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汗2019-11-05 10:5515,256

  二十

  我把叶小愁抱到床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已经睡去,她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嘴里不时发出几声呢喃,好像依然在对我说话,只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楚。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就仿佛打开了一道心门,叶小愁开始源源不断地向我述说着,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在一天晚上全部讲完。

  我甚至忘了是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叶小愁双腿蜷起躺在我身边枕着我的大腿,嘴咬着手指含糊地说着她小学里那个胖子班长是如何欺负她,随后她把图钉放在那个胖子的座位上,结果那个胖子屁股上钉着图钉竟然毫无反应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说到开心的地方叶小愁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悲伤神情。不过即便向她说的那时有着如死了一般的悲伤,她也没有流泪,只是说到她叔叔从那天便消失不见的时候表情十分黯淡。而随后她说起她妈妈时表情倒是舒缓了许多,她毫无表情地说起她妈妈如何把她拖到地上,骂她是贱货、小婊子;然后用脚把她踢晕,最后她被送到了医院抢救了三天。也因此她整整休学了一年,说到这时叶小愁的脸上反而出现了笑容,她说还好自己长得小,才不至于被同班同学说老。看着叶小愁的笑让我感觉很心疼,我想就是那时我又紧紧抱住了她,只是意犹未尽的叶小愁把我按在沙发上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有几次我想打断她,她却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直到最后她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想起问我刚才要问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确定她叔叔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去医院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呢?叶小愁懒洋洋地扬起手,手指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知道你还在想这件事情,妈妈说我做了这么最恶心的事情怎么可能去让别人知道,她在医院一个字都没有提我自己也不会说,怎么会有医生检查呢。还有我从小便于这么瘦,同学们都已经开始用卫生巾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呢。也许你不相信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出血。随后的第二个月我便开始有了月经,我不知道叔叔做过什么,但我确信是因为叔叔我才变成女人的。即便我的身体还是处女,我的心里的第一次也已经不见了。说完这句话叶小愁便沉沉睡去,而我的心却如同天亮一般豁然开朗,高兴地抱起叶小愁没想到腿坐得太久过于麻木又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我把叶小愁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关上灯回过头看到睡不安分的她又把手伸出被子,我抓起她的手想把它放到被子里,结果我的手反被叶小愁抓住,她把头缩到被子里只剩下长长的头发留在枕边,而她的声音也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来一样。

  叔叔,不要走陪着我好吗?

  我刚钻进被子,叶小愁的双手便紧紧把我抱住。她的手伸入我的毛衣里不断地向上推,我来不及阻止以为马上还要继续上次在这张床上没有完结的事情。没想到她把我的毛衣推到胸口的位置然后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又用力地拉下毛衣这样毛衣就罩在了她的头上。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突然让我的心里倍感轻松,这让我们与床之间少了一些的欲望,多了一些温馨。抱着叶小愁也让我感沉一份中踏实,这时的我心中没有再想任何事情,没有叶小愁的妈妈,没有以前的一切不愉快,只有我和叶小愁,还有……叶小愁肚子中不时发出的咕咕的叫声。这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十分的明显,叶小愁把头从毛衣中抽出,嘴里突然叫了几声咕咕。我想去给她找些东西吃,她却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动。她说怕我离开床以后也会消失,我将她紧紧抱住告诉她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永远不会消失。

  就这样我和叶小愁紧紧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起床时叶小愁还在睡觉,她嘟着嘴咬着手指,脸上还带着微笑。我悄悄走出来房间,叶小愁昨天做的饭菜依然放在餐厅上。虽然不会做饭但起码的加热我还是会的,我把菜简单热好,又把白饭加水煮成了粥。就在我在厨房里盛粥的时候,我听见叶小愁大喊大叫,我连忙跑进屋子,叶小愁睡眼矇胧坐在床上,头转来转去,嘴里哭叫着我的名字。看到我走进来,她的双手向我张开。她抱住我时时分用力,我一再向她解释我只是在为她做饭。她却说以后不等她睁眼我坚决不能离开床。

  从起床到吃饭叶小愁都是一直笑嘻嘻的,无论是在穿衣服还是刷牙时候都像小狗一样跟着我。我问她干吗一直跟着我,我又不会离开。她说她就是想这么跟着我做我的尾巴,这尾巴一直到吃饭时才安静了下来。只是她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看着我傻嘻嘻的笑,也不顾吃相。我问她吃完饭是不是该上学了,她嘴里的米粒喷了一桌大声地说:知道了,爸。吃完就去上学。结果我嘴里的饭也喷了一桌。吃完饭我们俩一起出门,锁完门叶小愁对我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将它塞到了门框旁边砖缝中,叶小愁笑着对我说。

  随时欢迎你回家。

  冬天的清晨很冷,叶小愁开始走在我前面,后来又转回来把手插到我的衣兜里,可是还嫌不暖和,又把我的手拉进衣兜。我问她不怕被邻居看到吗?叶小愁笑着说难道还怕她们告诉我妈吗?说完她用身体用力撞了我一下,我也不客气地回敬了她一下。街道里充满了叶小愁的笑声。

  我们站在公交车站,叶小愁像恋人一样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她身上的校服和硕大的书包都让旁边几个中年妇女对我们侧目而视,我轻轻地推了推叶小愁,结果每次推开叶小愁,她又马上会像没有骨头一般回靠过来。这样一来反而更像是恋人在嬉戏,旁边的那几个中年妇女已经开始用眼神在交流,看样子是对我们颇有微词。我和叶小愁并不是坐同一辆车,她坐的车先一步到了车站,快上车的时候叶小愁凌近我的耳朵说:晚上在医院等我。然后就跑向了汽车。就在上车前她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回头冲我大声说:爸,我去上学了。旁边那几个女人一起惊讶地看着我。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叶小愁跑过来亲了我一下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到车上。

  公车载着叶小愁慢慢离开,剩我一个人在车站,旁边的几个女人看着我都张大了嘴巴。

  我低下头,双手插进兜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下意识地去拿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想起好像是吃饭时收到个短信,顺手就把手机放到了餐桌上。我转过身,快步向叶小愁家走去。

  二十一

  又是周五难得有一个手术,手术室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虽然不是我做麻醉,我也难得好心情地走进手术室凑热闹,普外那些大夫更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我觉得闲了这么久就算不开工资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次来之不易的手术。大家全然不顾还没有被麻醉的病人就已经开始聊天逗笑,结果躺在床上的病人听到一句有意思的话竟然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我先是靠着暖气站在窗边,后来干脆蹲在地上直接用背靠在暖气上。在我面前是一堆人穿着塑料拖鞋的光脚,它们十分有活力地走来走去,让眼前的一片都显得十分鲜活。

  猛然间想打个电话给叶小愁,我来到休息室和手术室大门的附近,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我拨打了叶小愁的手机号,就在话筒里传出接通的时候,门外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我突然想起叶小愁的电话在她妈妈手中,连忙挂断电话,门外便再无一点响声。

  我问出去拿药的护士门口是不是有人在,护士犹豫一下说好像是有一个。我问她是不是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护士点了点头后离开。叶小愁的妈妈再次出现顿时又让我没有了精神,再次回到手术室也有点精神恍惚。 手术台上普外科的主任正好在问旁边的医生最近查房的情况,我走过去问现在406病房的病人怎么样,那是叶小愁妈妈的病房。那个被我问到的大夫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主任。主任头也不抬地说:问你呢,你就说吧。那个大夫低下头一边给手术患者缝合一边说:根本不用查,她的伤口永远差那么一点不长好,换药重新包扎怎么都一样,本来那点伤回家养就行了,可她非要呆在那。反正大冬天病房也没有多少人住,她愿意住就住吧。我跟护士说了定期给她换换药,吃点消炎药什么的。我问那个医生那个病人到底是什么伤?那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就是上次子宫手术的缝合口。说着医生用他手在正在作手术的患者身上的伤口比了比,有就这么大吧,一直好不了,换一次药伤口就会裂开。有人都说那不是伤口不愈合,而是她自己将伤口撕开的。站在医生旁边的台上护士拿手肘搥了搥不让他再说下去,别说了,太变态了。手术室里本来很暖和,但我却突然有了一丝寒意,想起叶小愁昨晚讲给我的事情,更让我觉得叶小愁的妈妈肯定有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也更让我觉得有责任从她的手中救出叶小愁。我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前,可就在要打开门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即便是隔着手术室的大门我也能看到叶小愁妈妈的样子,长发垂肩,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寞表情,身体虽然瘦弱但却依然凹凸有致。如同聊斋里女鬼让人怜惜却又随时能勾人魂魄。

  一直呆到下班我也没有走出手术室大门半步,既不想和叶小愁的妈妈碰到却不担心叶小愁来医院时会找不到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偶尔有人出手术室再回来我都会紧张地门外有没有人,有个护士问我是不是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不敢出门,另一个小护士打趣说不是欠了高利贷,一定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弄得小姑娘找上门来了。大家下班离开我还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刚才的护士问我怎么不换衣服回家,我说自己真的欠了高利贷不敢回家了。大家笑了笑就不再理我。等到手术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给医院外唯一的便利店打电话,要了许多零食和饮料让店员送上手术室。因为平时和店员都很熟了,所以他们也乐得帮忙。打完电话没几分钟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果然是便利店的小伙子。我们手术室是左右双开门,这样全打开才能让送病人的车推进来。然后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边依次是医生休息室,护士休息室,医生办公室还有护士办公室。再往里是消毒间,洗手间,走走廊的尽头就是手术室,每天晚上护士长都会把手术室的门锁上,但大家都知道钥匙就在护士办公室里第一个办公桌的抽屉里。偶尔像我这样晚走或者不走也没有关系。便利店的小伙子第一次进手术室好奇地到处看,我告诉他以后要做手术找我给他打个八折,小伙子连连摆手说不用。临走时我问他手术室外面有没有人,小伙子想了想说好像有个小丫头在楼梯拐角那呆着来着。听了他的话我连忙套上白大衣和他一起走出了手术室。

  医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了,病房的病人也大多去吃饭了,医院里显得很静。刚刚才亮起的电灯因为电压的问题而闪来闪去。便利店的小伙子看了看四周缩了下脖就跑下了楼,我一个人先跑到天台,天台上没有人,我跑到天台的围栏向外望去,昏暗的院子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在路灯下整个人身上都罩了一层光晕,我大声喊叶小愁。她转过头望向我,我看见叶小愁的妈妈脸上露着怒意,目光如同剑般刺向我。我连忙从天台上退去,那一瞬间我看到叶小愁的妈妈也向医院中快步走来。

  我几步跑下天台飞快地跑进手术室紧锁大门。我把耳朵贴在手术室大门上,门外传来一阵清晰地脚步声。脚步声到了手术室的门口停住了,我屏住呼吸外面也没有了一点动静,隔了一会我慢慢把眼睛凑到门缝,结果竟然看到了另一只眼睛,我们俩同时发出一声尖叫,门外传来叶小愁的尖叫声:老杜,为什么躲在门后装鬼不开门。

  我把手术室的门打开工了一条小缝,叶小愁的身体如鱼一般滑进手术室,然后用身体使劲把门压住,我连忙锁上门,两个人一起靠着门然后又一起吐了口气。我转过头想对叶小愁笑笑,没想到叶小愁侧着头咬着嘴唇显出十分紧张的样子。我想逗逗她可是手刚碰到她胳肢窝,她的身子就竟然吓得颤抖。她转过头,我看见她的眼中竟然有几些害怕。我正要问她怎么了,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猛地推动,本来锁好的门被推得哗哗地响。叶小愁连忙站起双手紧紧抵住大门,我想告诉她凭她妈妈的力量还不足以打开手术室的大门。可是还没有等我说话叶小愁就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她的脸色很差,气息也很乱。有着说不出的紧张,我被叶小愁感染也不禁紧张起来。门又被用力撞了一下,我和叶小愁的身体都被撞的一颤。叶小愁害怕地抱住双肩,我连忙拉起她悄悄跑进了里面的办公室。关上门让叶小愁坐好。我拿起电话给离手术室最近胸外科护士站打了个电话,请接电话护士帮忙看看是不是手术室门前的氧气罐是不是倒了,我在办公室里听到外面有响声。隔了一会那个护士在电话里告诉我手术室门前什么也没有,氧气罐好好地立在那呢。我挂了电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的叶小愁才长长出了口气,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隔了好一会才抬头对我说。

  老杜,我终于知道了我妈的秘密。

  二十二

  我和叶小愁呆在手术室里连灯都不开,叶小愁害怕灯光会再引来她妈妈。我很奇怪为什么今天的她会突然这么害怕她妈妈,叶小愁拉着我躲在办公桌下面我从抽屉里拿出护士长平时检查仪器的手电筒竖在我和叶小愁中间。手电筒的光只够照出我和叶小愁部分的脸,我们露在光亮部分的脸都映成了土黄色,在这窄小黑暗的空间里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恐怖。我问叶小愁有必要把气氛弄得这么足吗?今天的主题又不是午夜惊奇。叶小愁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说,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和我一起保守它吗?

  开始我对叶小愁所说的秘密并没有太在意,我打断叶小愁的话,把买好的零食拿到办公桌下,想用手电筒的光来一次别有风趣的夜光晚餐。叶小愁吃得很心不在焉,这样心事重重的她让我有些意外,最后我举起右手向叶小愁保证一定会保守我们共同的秘密,我特别强调是“我们的秘密”,这让叶不愁倍感舒心,她摸着我的脸说:听完这个秘密后你要是后悔怎么办?老杜同学你说你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要是你后悔了怎么办?从认识叶小愁到开始到现在我是第一次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她的话。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多想叶小愁话的意思,而且即便后来听到了叶小愁口中的秘密我也没有太放心上,不得不承认叶小愁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经远比我自己想象的要重要。我抱着叶小愁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后悔,从第一天答应要和她在一起时开始。叶小愁似乎并不满意我的答案,依然优心重重地问我真的不在意她的过去。对于叶小愁的过去我一直没有想过太多,一直让我感觉比较麻烦的是我们的将来,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我要如何面对叶小愁的妈妈还有以后的种种。这可能就是刚学会恋爱的人最大的毛题目,总是想得过多过远,而忽略了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尽管这样我还是告诉叶小愁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只在乎现在的叶小愁,这个答案终于让叶小愁露出一丝微笑,我们在办公桌下拥吻,叶小愁的嘴唇有着甜甜的棉花糖味。

  在办公桌下坐得太久身体似乎都僵硬了,看得出身边的叶小愁也同样不舒服。我的手揽过她的腰问她是不是一晚上都要呆在这办公桌下面,叶小愁笑嘻嘻地问我要不然去哪?我说你不是来过手术室,不是有休息室呢。叶小愁笑得更厉害,今天晚上可以空出一个休息室了。

  我拉着叶小愁的手走在漆黑的走廊上,我摸着墙壁凭着记忆一点点向前,叶小愁一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我想她一定是害怕便捏了捏她的手,叶小愁并没有给我什么回应,快走到休息室的时候叶小愁的手突然拉住了我。我的手在墙壁向回摸索摸到了叶小愁的脸,她靠在墙壁上,我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她的嘴唇紧闭,手指继续向上滑过她小巧的鼻子,细细的眉毛,最后滑到了她的眼角。她的眼角同样紧闭,只是眼皮在不停地颤抖。我的拇指在她的眼皮上轻轻抚摸,然后低头亲了她的脸颊问她怎么了。

  叶小愁紧紧抓着我的毛衣把脸埋在我的怀里。

  我拿了妈妈的旗袍,我也知道了妈妈的秘密。虽然她打我骂我,对我不好可她终究是我的妈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什么。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我,我以为是总是我惹她生气。

  我抱了抱她想安慰她一下,没想到叶小愁撑开我的手,即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想象中她认真看着我的样子。

  现在我终于想起小时候的所有事了,从我拿到她的旗袍开始。我妈妈从不离开她的旗袍,这旗袍就好像她的第二层皮肤,我终于剥开了我妈妈的皮,看到了她的内心。她是一个谁也不爱的女人,为了自己她可以做出任何事。我曾经以为从小到大一直重复的噩梦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就在我发烧的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中看到妈妈站在我的床前,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和叔叔,她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她一个个解开自己的旗袍扣子,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她的解扣子的动作,如同从身上撕去自己的肉一般用力。她把解下的旗袍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水盆里浸泡,那盆水是叔叔用来浸泡毛巾为我擦脸的。妈妈一遍遍在水中揉着那旗袍,她将旗袍从水中拿出时,湿透了的旗袍在灯光下每根丝都发出光亮。妈妈把那如水晶做成的旗袍展开端平然后轻轻地将它盖在了叔叔的脸上。我躺在床上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做着这一切。叔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在我醒来前发生过什么。我只看见即便是被旗袍盖住了脸,叔叔依然一动不动。妈妈用力抚平盖在叔叔脸上的旗袍,旗袍显现出叔叔脸的轮廓,妈妈低下头盯着叔叔,她的手盖在旗袍的边缘好像捧着叔叔的脸。我看见叔叔的胸口在一起一伏,叔叔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抓去,可是每次抓住旗袍又会马上滑落。叔叔胸口起伏得越来越激烈,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双手弯成爪状努力地向上伸着,可是当他的手抓到了妈妈的头发时,突然又变得无力慢慢滑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叔叔的胸口不再起伏,我的眼睛却再也睁不开,等我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妈妈的用皮包打我的时候了。

  我抱着叶小愁告诉她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叶小愁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用力咬下去不说一句话。

  我摸黑走进休息室,还好休息室有窗子可以借着窗外的路灯光整理床铺。等我铺好了床单拿出被子才发现叶小愁没有在房间里,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吧。我下意识地将床单扯来扯去,月光下床单的褶皱在我看来竟如女人裸体一般起伏。裸体的念头刚一出现叶小愁妈妈的影子一下子又窜进我的脑海我连忙,我连将床单拍平才渐渐打消心中的念头。转身望去黑暗的走廊里依然没有叶小愁的身影,我想把窗帘拉上,可刚走到窗前我突然看到窗外似乎有一个人影闪过。手术室休息室的窗户是开在医院楼的侧面,对着是一条去往后山的小路。小路上中间的位置有一盏路灯,夏天晚上的时候经常有睡不着的病人在那里抽烟。冬天因为这里从不扫雪便几乎没有人来这了,夜里孤单的路灯照在雪地上更是说不出的寂静 。只是现在雪地上多了一行脚印,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我还是觉外面不知从何处一直有目光在盯着我,我连忙拉上窗帘,这时我听到了身后清晰的脚步声,竟然是高跟鞋的声音。我刚要转过头一个声音阻止了我。

  别回头,呆在那。

  黑暗中叶小愁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不真实,明知道她距离我很近,可是还是觉得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离我越来越近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心跳一样有节奏地响着,当声音突然停止的时候一个身体紧紧地贴在我背上,一双手从我的腰间伸出向上按在了我的胸膛上。我抓住那双手,她的手很冰,光着的手臂一样没有温度,手掌抚摸过的地方瞬间竖起了一些小疙瘩。我的手向她的肩上摸去,是比皮肤还要光滑的丝。叶小愁穿着旗袍,她妈妈的那件旗袍。

  我转过身抚摸叶小愁的脸,她放开了头发,略有点卷曲的头发垂在脸颊旁,她的身上有着散散的香,我记得那种香味是她妈妈身上也有的味道。我很想看看叶小愁现在的脸,但灯的开关离我很远,我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叶小愁的小脸在手机的蓝光下显得异常的美丽,她裸露的双腿和身上的旗袍都显出如同孔雀羽毛边缘才有的光泽,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这让叶小愁看起来高挑了些,也更显瘦弱。叶小愁穿着旗袍的样子出乎我的意料,我的眼神似乎已经告诉了叶小愁,她看着我露出一丝笑。

  我好看吗?

  干吗穿着这样?

  说了一定要穿次旗袍给你看。因为我觉得只有穿上旗袍我才是真正的女人。

  不穿旗袍就不是了?

  不是有人一直说我是小孩,不是女人吗?

  ……

  我穿成这样你怕不怕?

  说完叶小愁开始一个个解开自己的旗袍扣子,她的动作很用力,脱衣服的动作就好像在脱去自己的皮肤一样。她打开旗袍然后把我的头拥在她的胸前,我的脸便被那旗袍包裹了起来,那一瞬间我有了窒息的感觉,叶小愁抱着我的头,脸轻轻摩擦着我的头发。如同抱着一个婴孩。

  你说过要一直对我好,你不能骗我。如果你骗了我,我也要杀了你。用这个旗袍包住你让你无法呼吸,我已经做好准备把一切都给你了,你不能再去喜欢别人。尤其是我妈妈,我要是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妈妈,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不知道叶小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话还是让我心中一颤。我以为叶小愁知道了什么,可是她只是抱着我喃喃自语并没有拷问我的意思。我以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叶小愁的妈妈,本来我不用在意叶小愁的话,可是为什么我心跳的还是这样厉害。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从叶小愁的怀里抬起头。手机屏幕显示有一个短信来自“我最聪明可爱美丽无敌亲爱的”,上面只有一句话:离开她,否则有生命危险。

  二十三

  在看完短信后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拉开窗帘望向外面,依然路灯照映下的雪地,只是上面又多了几行脚印,杂乱无章的脚印就在正对着休息室窗户的位置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明显,似乎有人在那里徘徊很久。我转过头叶小愁站在那,她的身子正被窗子中透过的路灯光罩住,我看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紧紧握住拳头,完全不顾她敞开的旗袍里露出的粉色的胸衣。我连忙抱住叶小愁,却不想她却推开了我。

  是我妈妈。对吧?

  没有人。隔了一会我又说:我们不要理她。

  不行,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她把你抢走。

  叶小愁冷静地扣好了旗袍的扣子,转身离开,我要和她一起,却被叶小愁推到了床上。她按着我的身体说:我不许你从这床下来,如果你走出手术室,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然后她轻轻吻了我的嘴唇一下,再次对我微笑: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躺在床上的我始终没办法平静,我翻来覆去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躺着舒服些的位置。我仔细听着手术室外的动静,可是四周都是一片安静什么也听不到。我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担心叶小愁发生意外,又害怕叶小愁对她妈妈做出什么。我开始发觉我竟然被卷入到这对母女的战争中,叶小愁的话我永远无法考证,那件旗袍上是否真的承载了那么多的秘密,但是叶小愁妈妈的态度让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意自己女儿的一举一动,所以从不知什么时候起战争都开始围绕着我,似乎一切都与我有关,那件旗袍也与我开始变得不可分割。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又没办法改变。我突然想带着叶小愁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妈妈这似乎是能够让一切改变的最好办法。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我伸出手看着它的影子在墙上不断放大直到黑影完全占据了整个墙壁不露一点光亮。

  我在大学时曾经有过喜欢的女孩,在我眼里她很漂亮,一颦一笑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可是整整大学我都没有和她表白,她是学校里出名的女人,我听过太多有关她的传闻,性感,风骚,神秘,反正一切能让人注目的字眼放在她身上都合适。而对她的关注也是因为从这些传闻。开始和别的男人一样从远处看着她,她的胸部,她的屁股还有大腿。如果细说她脸蛋长得并不漂亮,身材也并非完美,偏偏让全校的男生都为她着迷。而且与想象中的那类女人不同,她不苟言笑,甚至在校园里从看不到她和谁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某个角落里看书抽烟。但就是这样一个沉静的女孩被人传说成放荡不羁。后来我发现自己慢慢被她吸引,我每天都有着强烈的愿望和她认识。但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又不敢去实行。我曾经对一个同学说过这个念头,他劝我放弃,说算了吧,她那样的女人怎么会喜欢我们这样普通的学生。长得不帅,又没有钱,就连体育也马马虎虎。 想引起她的注意怎么可能。他的话其实和我心底传出的声音完全吻合。所以大学几年我也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从未向她靠近过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在昏睡之中我想到了以前大学中的一个女生,曾经算是喜欢过的一个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会主动的人,哪怕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点我与叶小愁妈妈所说的那个总抢别人东西的孩子是大相径庭。在我的世界似乎从不认为任何东西是属于我的,哪怕它就在我手边,我还是坚持认为它也许并不属于,或许只有被人强迫塞到手中才会接受。但又因为是别人强迫给的所以会经常有这东西并不属于我有一天终究会离开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叶小愁刚刚和我在一起时也会有,我开始也一直以为叶小愁是老天强迫让我接受的女朋友,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真正意识到叶小愁的确是我最想要的人,我也是第一次想保护叶小愁,想抓住叶小愁的手不让她离开我。我突然明白以前自己不会主动,只是还没有等到值得自己主动的人。曾经的我在梦中都不敢去牵自己暗恋人的手,而今天的我突然有了强烈的欲望想去占有她,只属于我的叶小愁。

  所以当她钻进我的被子时,我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混着外面空气的冰冷钻到我的怀里,我已经脱掉毛衣她身上的冷穿过我的衬衣直达我的皮肤,让我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我的手在她身上摸索,她身上的旗袍光滑得留不住手,我的手指顺势向下滑去,直到旗袍的下摆处。与旗袍外的冰冷不同,旗袍下的身体如同火炭般炙热,让我的手无法在一处停留。我的手不停地游走在她的腿上,我第一次发现叶小愁要远比我想象的丰满,她的腿上也比看上去要有肉得多。想到这我用手捏了捏她大腿,这让她像鱼一样在我怀中扭动,我们的身体贴得越来越紧。随着我们身体的挤压我愈发觉得叶小愁的身体与我看到的不同,也与我以往接触过的身体不同,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她却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她的手指在我的嘴唇和牙齿间滑动,我闻到她手腕传来的淡淡香味。她用手掌按着我的肩膀将身体支起,空气拥进被子和我们的身体之间,如同在我们之间又挤进了一个人。当那件旗袍滑落在我脚边,一个温热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时,我突然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叹息。

  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甚至说并不存在的音乐。但我却确定我听到了它,如果我怀抱着一个美丽的胴体一样真实。我有种感觉在这黑暗中有人在注视着我们,就在我的左面,右面,上面,不可能是在床底。她一定在某处看着我们。我知道是她,当然同样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叶小愁的妈妈突然抱住我一样。有害怕但也同样让人兴奋,这是和叶小愁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和叶小愁在一起时心跳和呼吸永远很平稳,只有叶小愁的妈妈才会让我有无法抑制的冲动,叶小愁的妈妈也在这个房间。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可是伏在我身上的她却一直没有停止动作,她解开我的衬衣扣子,鼻尖在我的胸膛上摩擦。我听见了一声更强烈的叹息,我停止了动作捧住了她的脸问她小愁你有没有听到?她依然不回答只是咬着我的手指吃吃地笑,她咬得很用力却让我感觉很舒服。只是我发现在我手中的脸也变得和叶小愁不同,叶小愁虽瘦但脸却是有些婴儿肥,显得头大大的。而在我手中的脸虽然同样富有弹性却略显瘦弱,这样的脸型马上便让我想到了一个人,现在坐在我身上的是叶小愁的妈妈。想到这我的手下意识推出却不想正握住她胸前的温柔部分,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更多的是让我开始感觉恐慌。她的胸又大又软一只手根本无法握住,这不可能是叶小愁的身体。如果现在我身上的是叶小愁的妈妈,那叶小愁又在哪里,难道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叶小愁?我轻轻叫着叶小愁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我,只有她在我身上起俯。我想推开她可是手却顺着她的胸向下滑,当我的手触及她的小腹时,她开始在我的耳边喘息,她的小腹光滑无比,我的手停在那里不知该做如何动作。如果是叶小愁妈妈的身体,那她的腹部必然有着缝合的伤口,可是她没有。我本以为这个长着大胸部的女人必定是叶小愁的妈妈,却不想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还不等我却想身上的女人到底是谁时,她抓起了我的手慢慢往下,手指触及那里的瞬间,我放弃了一切思考,身体只随着欲望慢慢膨胀,直至爆发。

  二十四

  清晨我是被门外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惊醒的,醒来时才发现休息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护士们总是坐第一班通勤车来到医院开始忙碌的一天,而我的一天也要在这慌乱中开始。我四下张望花了几秒时间才确定无论是房间还是床上都只有我一个人,被子将我紧紧地裹起丝毫看不出昨晚有人陪我共枕的痕迹,只是揭开被子发现自己还是赤裸着身体这才让我意识到昨晚并不是梦境,随之而来的暧昧味道更是让我尴尬,我瞬间把内裤扔到自己的衣柜中又连忙穿好衣服,最后小心地查看床上是否还留下了什么痕迹。结果就在床单正中的位置有着一块硬币大的血迹。

  那血迹已经干透,呈暗红色。虽然以我的经验并不能确定这个血迹出现的时间,但凭记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血迹是否是在昨天以前出现的了,为此我不得不将床单扯下来揉成一团。开始把它堆在墙角,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当就抱在怀里走出休息室准备把它直接扔到送换洗衣服的车上。结果负责送洗衣物的护士正在车边整理衣服,看到我拿着床单走过来十分诧异,因为这些事情平时医生是从不动手的。我随便解释了几句就把床单扔在车里,结果走到办公室时转身发现那年老的护士正把床单拿出来仔细地翻看。

  今天又有一例手术,开早会时我才发现竟然是我负责麻醉的。主任昨天把它安排给我,而我昨天竟然忘记了术前检查。这已经算是我的失职,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自己还是一个麻醉师。想想自己竟然有两个月时间都没有怎么工作了,我甚至都不记得在和叶小愁相处的时间里我做过什么手术。主任说话的时候我在拼命思考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可是除了和叶小愁还有她妈妈以外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主任拿着病人的病志问我病人情况怎么样时我胡乱地说了一句没问题,主任抬起头望了我一眼。我想主任肯定已经看穿我的谎话,还好他没有再追问。等到早会结束,我连忙套上白大衣往手术室外跑,主任拦住了我他小声告诉我他昨天帮我看过病人了。我这才察觉主任对我的关心远超出我想象,但我还是坚持要自己去看一眼病人,主任对我的这个决定很满意,点头微笑看着我离开。

  同样又是一个子宫切全切除手术,同样是一个中年妇女。竟然也是同样和叶小愁妈妈开始住一个病房。我趿拉着鞋一路小跑,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竟然穿过了哆啦A梦的时空门:叶小愁的妈妈坐在对面的病床上,而叶小愁站在窗前不屑地看着我。等我站稳时看清了窗前站的不过是一个中年男人,而旁边的床上却真的坐着叶小愁的妈妈……

  我看着叶小愁的妈妈愣了好一会,她的出现太出乎我的意料,惊异过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怒气,我冲着叶小愁的妈妈大喊:你到底要干吗?叶小愁的妈妈一如既往只是微笑,倒是病房里的其它人被我吓了一跳,躺在病床上的另一个女人竟然被我吓哭了,我看床牌才知道她才是我的病人。

  马上就要手术,那女人马上就要做术前准备已经紧张得要命,结果被我一吼竟然吓得哭着说不要做手术了。她老公在旁边连连劝她,我也蹲下来说好话,结果那女人不依不饶,另外听说是我麻醉就连她老公也有了疑问,因为昨天是主任查的房,今天又一下子换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我也是开口难辩。倒是叶小愁的妈妈走到患者的床前,坐下来摸着对方的额头帮着她擦去泪水,然后轻声告诉她自己也是由我做的手术,还说我技术好又细心,最后她还撩起自己的衣服,让对方看自己的伤口,说自己伤口恢复得特别好马上就要出院了。我站的角度没办法看到她的伤口的全部,但我看到的部分伤口已呈现出粉红色,是伤口痊愈的颜色。

  护士走进病房为患者做术前准备,我连忙退出了病房。走了几步转过头才发现叶小愁的妈妈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停下望着她,她也停住了脚步,站在距离我五、六米的地方,她对我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刚想再问她,患者已经躺在床上被护士从病房中推出。我连忙不顾叶小愁的妈妈跑回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大家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我换上无菌服走进手术室时主任都已经帮我准备好了麻醉包,患者被抬到手术床上摆好了体位,我把她的病服撩起来手指刚刚触及患者的腰部,患者便如触电般的抽搐了一下,凉呀。这女人的一声叫喊让我十分尴尬,还好周围的护士和大夫都很不以为然,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最讨厌小题大做的病人,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护士长没好气地说:咱们医院就这条件,暖气空调全开着呢,再冷就没办法了。患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屋子冷,是这大夫手冷。患者说完手术室里大家都笑了起来,护士长也笑了:这个呀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了,这你得问问麻醉主任怎么办。主任听了双手一摊没说话,我自己把两只手握了握丝毫感觉不出冰凉相反因为紧张还有了一些潮湿。我再次小心地把手放在患难者的腰上按了几下,我明显能感觉患者身体的僵硬,结果体位始终摆不好,患者不时还哼哼几声感觉不满。主任走到我身边手按在患者身上然后大声说:来别紧张,我来给你做麻醉,你顺着我的手就好不用紧张。结果患者不再有任何反应很容易就把体位摆好。主任接着消毒盖无菌单都一切照常,就在最后要做麻醉时他偷偷对我使了使眼色,我又戴上手套按部就班地做起麻醉,而主任却站在一边如同唱双簧一般讲解我的每个动作,这让患者觉得是主任在为她做麻醉术一样。硬膜外麻醉针顺着患者的第三、四腰椎间刺入,然后经过外膜时会有明显的落空感,最后插管包好,硬膜外麻醉便完成了。当护士扶患者仰面躺在床上时,患者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还是主任的手法好。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主任笑呵呵地背着手离开,我开始为患者量血压观察麻醉效果。不知为什么只要我的手接触到患者,她都好像有抵触一样不是躲开便是身体僵直,这又让我想起叶小愁的妈妈,让我不由对这个患者没有好感。她的血压、心跳一切正常,麻醉药起效也很快,我挥挥手让医生赶快开始手术,坐在那里便不再理那个患者。

  手术进行很顺利,长着肌瘤的子宫很快被医生切除扔在盘子里。到这时手术已经接近尾声,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在医生进行关腹缝合的时候大家又开始有笑有笑,而我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女患者在不声不响地流着眼泪。我拿过一块纱布擦去了她已经流到脸颇的泪水问她怎么了。结果患者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切除了子宫就不再是女人了。这个女人大概刚刚四十岁,或者更年轻些,只是从发型和装束来看不像太有文化的人。我告诉她只切除子宫是不会影响女性功能的,女性功能是由卵巢来控制的。显然这些她并没有听懂,但她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再哭泣。手术结束我和护士一起把她从手术床上抬到单架车上,我抬着她的肩,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胳膊,在躺下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衣领嘴贴着我的耳朵说:对不起,我好像误会你了,因为有人曾经跟我说你这个人不好,所以开始的时候我才会害怕你。

  将病人送回病房后我便马上跑到普外病房,我怒不可遏地推开叶小愁妈妈的病房,进了屋才发现叶小愁的妈妈正在收拾东西,我的到来根本没有打扰到她,她依然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中的一件上衣仔细地折折叠压平。我冲她大喊:你到底想干吗?她转过头冲我笑笑,医生说我的病差不多已经好了,我马上就要回家了。我走过去一把扯过她的衣服扔在了一边指着她的鼻子说:不管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和叶小愁在一起,请你别在打扰我的生活,也请你放过叶小愁,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奴隶和小狗。我不知道以前怎么样,那是过去的事情,但如果你现在再伤害她,我一定会报警的。叶小愁的妈妈坐在床边重新拾起那件衣服放在手里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本来都以为自己再也出不了院了,没想到医生今天告诉我伤口已经全长好了,不再裂开,不再流脓,他说我今天就可以回家了,病好了就不再让我在这住了,呵,本来不是说可以把这里当家的呢吗?轻轻的几句话却一下子让我如同进入冰库里一般满身冰冷,因为叶小愁妈妈的最后一句话是昨晚在休息室的,我抱着叶小愁时说的,我告诉叶小愁以后再也不用害怕,只要有我在她身边,这个医院就是她的家。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衣服,你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小愁的妈妈看着我不说话,我忍不住把她按倒在床上撩起她的毛衣,她的伤口已经长成细细的一条红线,加上周围对称的针眼就像是一只爬在肚皮的蜈蚣模在她的肚皮上,我伸手摸去除了微微的隆起,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叶小愁的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孩子和狗的故事吗?其实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养过狗,她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她的妈妈很爱干净不许家里养小猫、小狗,其实她妈妈能养大她这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但除了宠物以外她的妈妈给了这孩子自己能给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妈妈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在自己孩子的手里。她以为这样会让自己的孩子开心,可是她的孩子却越来越不开心,甚至都不和她的妈妈讲话。她的妈妈每天都要为了生活去奔波,每天晚上回到家都会看到自己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她的孩子睡在床上手里总是抓着她的一件旗袍,她以为是自己的孩子用那件旗袍代替妈妈陪着自己,可是后来才发现她的女儿双手总是用力抓着旗袍的领口,那样的举动就好像掐着她妈妈的脖子。虽然伤心,可是她妈妈却从未停止对女儿的爱,她照样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女儿,可是她渐渐发现女儿越来越没办法满足,甚至不该她拥有的东西她都要去抢。她的妈妈开始以为是孩子太小,等孩子慢慢长大就好了,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女儿依然如故。从来看不到她女儿和爸爸亲近,不知为什么女儿总是害怕自己的爸爸,还怀疑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在她心中父亲高大威猛,完全不像现实中那么普通。随着女儿长大,她的敌意越来越重,不光是对她的母亲,而是对所有人。她开始经常向她的妈妈哭诉她的父亲家中的唯一的男人每天都在偷窥她、去她的房间,在她睡觉时摸她的脸。虽然每一次说得都十分逼真,但她的妈妈却知道是她在撒谎,只是不愿意去拆穿她。每天女儿在她耳边低语都像一场梦魇,最后她也分不清女儿说的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直到有一天女儿哭着把她领到自己的床前,她看到了女儿的床单上一块蝴蝶形状的暗红血迹。前一天的晚上她是夜班,白天回到家时男人坐在那里抽烟,任凭她怎么问男人也不说话,而就在女儿哭述了父亲的罪行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回过家。可是当她把女儿带到医院妇科检查时,妇科大夫却告诉她孩子根本没有受到过侵犯,只是月经初潮。她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连怎么被用力分开双腿然后被人强行插入后的痛楚都说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最后医生建议她带着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直到这时她才从心理医生的口中知道自己的女儿得了很严重的妄想症,严重到她不得不将女儿送到了精神病院……

  我问叶小愁没有继父?叶小愁的妈妈笑了,我只有过一个男人。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拿着新床罩、被单走了进来,看到我和叶小愁的妈妈这样连忙退了出去。我也松开了叶小愁的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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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杜明·苏绣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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