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的发现很是偶然,那天我的一个手下照例去巡营,结果发现了一个节鲜族的人正在鬼鬼祟祟的围绕在边界附近,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那手下觉得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悄悄跟在了那个节鲜族人的身后,一直跟着他到了节鲜的地盘,后来藏身在大帐外的树林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带有京城口音的声音在和节鲜族的首领说些什么。”
“他心里疑惑,又靠近了一些大帐,这才听清楚这两人所说,不过因为用的是节鲜语,所以他也只能听懂一些关键性的词语。”
苍平对着苍厉和孟浅说道,仿佛像是他亲身经历了一般,苍平看着前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略一顿,这才继续说道:“他们说的词就是跟京城的那位有关,似乎还波及到了朝中一些重臣,我那手下当场大惊失色,但是为了能够把这个消息带回来,他还是沉住气,趁着没人注意才跑了回来,当时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直到我找人翻译了他说的那些节鲜语,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说到这儿,苍平还叹了口气,有些悲凉地说道:“我当下就给京城快马加鞭寄去了一封寄信,将我在节鲜这事上的发现和猜测都写在了心里,可是如今也过去了将近十天,我都没有收到任何从京城下达的指使,就像是我送出去的信石沉大海了一般。”
“我不相信京城的那位没有收到我的信,我派出去的信使也很肯定的说道是将信交给了丞相,然而就是没有回信,哎,厉弟,你说这件事到底要如何是好。”
苍厉静静地听着苍平所说的这番话,孟浅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正襟危坐,节鲜一族在边疆一直都是所有将士们的心头大患。
可以说是很多人都十分憎恶这个游牧民族,而且也因为他们,不知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而这一切都是远在京城里的那些人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那些自认为是氏族大家的人,只会为了那些权力争夺个你死我活,从来都没想过如果不是边疆的这些将士们拼命阻挡节鲜一族和其他游牧民族的不怀好意。
现在的这个江山,早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孟浅心里一阵五味杂陈,这种情况何尝又不是跟她前世经历过的一些大基地里领导人夺权的事件何其相似。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产生,而人人都想当掌管权力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底下平民百姓的生死。
苍厉想的却是自己的父皇苍北平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就对他和苍平冷眼相看,也许只要是来自边疆的书信,又或者是只有苍厉和苍平的书信,苍北平才会直接丢进焚烧炉里,连拆都不会拆。
苍厉的双拳握得很久,眼底里涌动着暗潮,苍北平可以坐视不理边疆的事情,但是他苍厉一向视自己的那些属下为家人,又怎能会辜负他们所托,这件事,如果没有朝廷的允许,他还是一定要管,这时的苍平又说道:“你之前派斥候告诉我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从描述和武器的型式上来看,很像是节鲜族当中有一支族人所使用的武器,而且正好他们又是在我封地管辖之内,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的弟弟绝对不会这样平白无辜的让人欺负去了!”
说道最后,苍平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案台,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坏了平王妃,她马上捧着苍平的手,疼惜地说道:“妾身知道王妃您心中有怒,妾身也不会允许有人这样肆意妄为的欺负皇弟,但是这件事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如果仅凭着弓箭和刀枪,那族人是绝对不会认账的,节鲜族的人一向都很狡猾,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泼咱们的脏水,所以您也别急,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孟浅听到这番话,突然对平王妃刮目相看,即使迟钝如孟浅,也能听得出平王妃话里的细细劝慰,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在不伤了苍平的面子下,又能安抚苍厉的心,还可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苍平从愤怒中走出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平王妃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不像是那些没有政治见解的女人,就连孟浅都觉得,这大概才是一个王妃真正该有的样子吧。
比起原主的母亲只会教原主的那些勾人的招数,这才是一个主母应该有的样子,既能做好一切琐碎的事务,管理好一个大的王府,又能跟得上自己丈夫的思路,懂得天下大事,给丈夫出主意,孟浅觉得,要是自己是个男人,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平王妃代表的是一个皇家媳妇应有的素养,这是孟浅所及不上的。
“皇嫂说的是,皇兄你也不必大动肝火,这么一群跳梁小丑,我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是也不可能让他们就这样肆意侵犯我们皇族的威严。”
苍厉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做错事的人,就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管是谁,我苍厉都要把他狠狠地拉下来。”
孟浅也来了精神,严肃地说道:“我……妾身也愿意跟随王爷,只要有需要妾身的地方,妾身一定会义不容辞!”
孟浅本来想说老娘也要痛痛快快地跟那些节鲜人打一场,不过好在她的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了平王妃和平王,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厉王府,所以马上就改了口,跟着平王妃之前的称呼自称道。
本来很是严肃的苍厉却突然在听到了孟浅的这句话后很是想笑,也只有他知道孟浅的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是怎样才会克服了她的心理障碍,艰难地从她嘴里说出妾身二字。
而苍平对这个弟妹的印象就更加好了,以至于他自己都忽略了为什么会感觉孟浅说的话怪怪的,不像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说的,更像是一个士兵对他的上司所说。
所以这么一合计,苍厉和孟浅就决定在平王府多呆几天,直到把偷袭他们的人揪出来为止。
苍厉和苍平又寒暄了几句,平王妃也生怕孟浅觉得无聊,扯着她说一些趣事,孟浅本来有些困,但看平王妃这么热情,还是硬生生地压下了睡意,同她聊起天来。
直到有侍女进来说道小世子吵着要找王妃,平王和平王妃才热情地将苍厉和孟浅送出了门,安排了仆人将他们带去之前准备好了的房间。
知道这个时候,孟浅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打了一个激灵让她睡意全无,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扯过苍厉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平王妃他们……是不是就给咱们准备了一个房间?”
苍厉疑惑地看着孟浅,本以为她要问什么不得了的问题,没想到只是关心的这个,苍厉轻笑一声,没想到刚刚表现还挺机智的孟浅在他面前马上就原形毕露,苍厉强忍住想要去揉一揉孟浅小脸蛋的冲动,咳嗽:“咳,这个嘛,我想肯定是只有一间房的,毕竟我们还是夫妻。”
苍厉特意强调了一下夫妻两字,孟浅顿时身体一僵,那也就是如她所想,今天得和苍厉躺在一张床上了。
这对一个没有接触过几次男性身体的孟浅来说着实是一个重大的考验,而苍厉则表现的很淡定,这种事他其实很乐意,也不排斥,只不过对孟浅来说,要忍受和一个异性同床共枕,要比刚刚应付平王妃的热情还要难。
孟浅神色凝重,知道的人认为她是要回房和苍厉一起休息,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她这是要上刑场,表现出来的气场让在前方带路的小侍从感到背后一凉。
“行了,我会睡地上的。”
苍厉不忍心再看到孟浅这副表情,像是跟他有着苦大仇深似的,虽然他很乐意和孟浅共处一室,但也还是十分尊重孟浅的意见,既然她不喜欢,那苍厉也只能委屈自己一下,打个地铺睡了。
“真的?那就行。”
孟浅眼睛一亮,整个人都跟活了过来一样,对于孟浅来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吃跟睡,吃饱了就会困,醒了就想吃,这是她的生存法则。
所以当苍厉说到不同她躺一张床的时候,孟浅真的是深深地松了口气。
“……”
苍厉很委屈,这种莫名其妙被人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王妃。
苍厉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孟浅面前变得逐渐软了下来,大概是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像孟浅一样可以让他感到有趣的姑娘吧。
“厉王,厉王妃,这就是您两位今晚要住的地方了,您的侍从们也都安排好了在后院,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去找大管家,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带路的侍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道可算是把这两位贵客送到了,孟浅和苍厉的声音虽然小,但在这寂静无比的夜里还是被放大了几倍,侍从就算是想不听到几句也难。
所以侍从深深的觉得,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其他兄弟姐妹做吧,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孟浅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庭院的匾额,上书玉漱斋,看起来倒很雅致,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像一位未出阁少女所住的地方。
苍厉随着孟浅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苍厉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提的词,当年刚识字读诗的时候,很喜欢玉漱二字,皇兄他就记在了心里,所以平王府特意为我修了这个庭院,每年我过来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不用拘束。”
苍厉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马上就戳中了孟浅的笑点,眼看着之前的侍从走远了,孟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真的看不出来啊,苍厉,你竟然还有这么少女心的时候,不错不错,这个名字真的不错。”
孟浅才不会告诉苍厉刚刚自己想的是这里住的是一位少女,而苍厉虽然不怎么明白孟浅所说的少女心是什么,但还是红了耳根,嘴上却还强硬地说道:“你懂什么,快点进去休息吧。”
说完,就拂袖而去,大步的向前走着,不再理会孟浅。
孟浅抹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看着苍厉高大的背影,又一次心领神会地笑了出来,谁能想到,这个平日沉默寡言喜欢冷着一张脸的汉子,其实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呢。
孟浅忽然很想认识一下还是十五岁的苍厉,一定要比现在这个成年苍厉可爱的多。
正当孟浅踏进了玉漱斋的时候,被平王府的人安排在了玉漱斋后院厢房里的月蝉也听到了动静,马上就走了出来,她还以为是苍厉回来了,没想到却和孟浅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里?”
孟浅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蝉,这才一天不见,月蝉好像就又回到了之前在厉王府时的柔弱形象,今天她也特意穿了一身素白的纱衣,看上去就像莲花一样纯白无暇。
只不过月蝉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人,没有料到苍厉已经先进了住屋,而孟浅还在外面。
“王妃……月蝉当然是跟着王妃你们一起来的呀。”
月蝉眼珠子一转,稍稍扬了声调,企图吸引屋内苍厉的注意,但孟浅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眉头一皱,狐疑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来了,这次来平王府的只有我和王爷还有小葵张晋,我可不知道马车上还有其他人,你真的是跟着我们过来的?”
月蝉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手里的锦帕差点被撕烂,月蝉柔柔地说道:
“王妃您是贵人多忘事,自然没有注意到月蝉这样的小人物,现在我也已经站在您面前了,您说是不是。”
孟浅今晚和平王妃聊天简直也可以说是受益匪浅,至少现在她能听得出来月蝉话中有话,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没有经过大脑,只觉得月蝉说话很奇怪。
孟浅冷笑一声,也懒得和她过于纠缠,月蝉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孟浅稍微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了肯定是韩璋悄悄带她过来的。
要是被苍厉知道了,那可就有一场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