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光将这一幕全部看到了眼睛里，这一刻唇角眉梢噙了笑意，打起了圆场来：“哎呦呦，要姑姑我说呀，这么多的事情还不是一道开水白菜闹的。”
挺了柔柔胸，对了苑霜正色开口而道，声音柔柔婉婉的，煞是好听：“这样吧，姑姑答应苑霜，不论你默儿妹妹上元节那一日在不在府中，姑姑都让我们的苑霜食上这一道开水白菜来。”
苑霜早已被向月光控制得迷失了心神，现下里一听说有开水白菜来食，便就兴奋奋不已了，嘴巴里就开始砸么上了开水白菜的味道来，为了保险起见，嘴巴里却仍旧是不忘问上一句：“姑姑，这话可是当真？！”
向月光哈哈一笑，似苑霜问出的这个问题是多么可笑般，笑过后便是一脸凝重的瞧了苑霜来看，做得一副诚然之貌，唯狭长凤眼里有着无穷无尽促狭的光：“姑姑甚时骗过你？”
苑霜听着姑姑这话语，这口气端端就是不可否认的，便也就垂下头去：“有得开水白菜来食便就好。”
而后便就端端笑出了声来，挠着梳了坠马髻的后脑勺：“这道菜的味道的确就是太吸引我了，让我欲罢不能。”
向月光静静听了苑霜的话，禁不住启齿而笑，一口贝齿似珍珠般光洁，耀得她脸上都镀了一层光芒，声音柔柔的，听之便就似被早春三月和煦的微风缓缓掠起的鬓发来回抚弄了面庞般麻痒痒的：“我的好苑霜啊，姑姑我还是那句话，这开水白菜啊，姑姑就是管够你食了。”
一室的窒闷气息，被向月光这般柔声细语的话语解开了，向茹默一张俏生生小脸儿上的阴霾也就拨云见日了。
大红剪纸画贴满了牖户与柜头案角，在明晃晃的火光相衬之下，愈加显得红彤彤的喜人。
向茹芸喜打牌，这第一局晚膳用过了，她便就张罗了攒了一局，苑锦、苑娇干脆也就同了向茹芸与向茹雪玩起了纸牌来。
苑冰不喜打牌，便就同了姑母苑清秋在闲叙话，老夫人和儿子向寄北谈了这一年中江口和宁厂以及温泉古镇这几个盐场上面的事情。
迎新岁之夜，这向府正厅内，一时间倒也鬓鬟旖旎，裙裾翩跹，好不热闹。
向茹默被姑姑拽到了一边来叙话，苑霜没得玩，便就也跟在了姑姑身后，三个人在正厅找了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来。
同了八仙桌那一处的热闹来比，这一处倒是略显得清幽而雅致呢，就连空气也都是新鲜些呢。
三个人坐定，这功夫向茹默便就笑着对了向月光婉婉而道：“如此当真是有劳姑姑在上元节那一日指导人为霜姐姐做上开水白菜这一道菜来了。”
向月光拉长尾音柔缓缓“嗳”了声：“三姐儿放心回宁厂便就是了。”
向茹默重重应了声：“那就如此便好。”见苑霜的怒意也平息了，向茹默又是诚诚然的对了向月光道：“有劳姑姑了。”
向月光做得是浑不在意的一笑：“不就一道开水白菜的事儿嘛，瞧瞧你这一个劲儿的道谢呀。”
又瞧了苑霜来看，笑意吟吟的：“看你默儿妹妹，这道起些来还没完没了的啦。”
苑霜一个心思就只想着有得开水白菜来食便就是好的，也不作声，就只是瞅了向月光露出一个笑意来。
向月光转眸又对了向茹默：“快些回宁厂去也好，这打盐井饶是不像稼穑那般要注重时节气候，可姑姑也是明白这个事情是越早越好的道理。”
旋即又摇头嗟叹，口气无比虔诚：“三姐儿呀，姑姑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呢，这么小小年纪，便就可以撑得起一个大大的宁厂来，姑姑我都自叹弗如呢。”
向茹默启齿而笑，婉婉道：“姑姑客气了呢。”眼神澄澈而清明：“默儿也是向府上的一员，开凿盐井之事是府上的根本，默儿能出多少力便就出多少力。”
眸光对上了向月光：“姑姑为府上出的力，做的事，也是默儿望尘莫及的呢。”
向月光却是没有接这个话茬，浑不在意一挥手：“过去的事情咱还提它干嘛。”话锋一转，声音若清风朗月：“三姐儿可是初八回去？”
“姑姑，是的呢，都已经安排好了，默儿初八起程。”向茹默眼若灿烂星眸，饶是人还在向府正厅，一颗心却是已经飞回了宁厂沧澜谷底三十丈棚之内，眼前浮浮而动的，是一个个六。合铁制的钻头与钻机：“工具都已经准备妥帖了呢。”
什么？工具都准备好了！向月光仔细的听了这句话，并暗暗记下去，向茹默的这一句话一遍遍于她脑海中盘桓回旋，似准备要将此话刻之于脑海深处般。
一双狭长凤眼因聚集了光芒，而变得熠熠生辉的，又衬了这满厅的熠熠烛火，愈加的有着摄人魂魄之力量。
正厅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将铜壶滴漏水珠滴落的动听悦耳的声音都掩了去，却是掩不住它颗颗下落耀目般的光泽，似白银若宝珠。
牖户外腊月二十九的娥眉月愈加的昏暗了，就连那细细如发丝的一牙都是不见了，也不知是隐藏于浮云之后，还是躲在了星星背后。
苓萝移着碎花莲步缓缓而入，行至了向老夫人身后，柔声道：“老夫人，还有半刻钟便就是亥正时辰了。”
向老夫人觑眼瞧了厅内的铜壶滴漏，看着儿子向寄北哈哈笑了道：“这时间过得当真好快呢，我刚刚看还是只有亥时二刻，这一会儿子眨眼功夫便就是近亥正了？”
向寄北道感慨而道：“母亲啊，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向老夫人一挥手，淡淡而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便是去歇息片刻，让孩子们在庭院当中也撒撒欢，亥正三刻前赶回来，用守岁饺子便就好了。”
见向老夫人一起身，向府上的这一众人便也就都呼啦啦跟着起来了，笑意吟吟，莺莺燕燕的一路便就去了庭院当中，准备一赏除夕美景，并放焰火。
这迎新岁之夜的深夜里，也不知是受人心的气氛所映射，还是这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时辰本就是比了往常里要更加美好，亦或是平日里这一府上的人几乎是从未这个时辰出来过庭院当中。
总之是阖府上下的人，从主家到奴仆都兴冲冲的，苍穹之顶的月色虽淡漠得近乎不见，可群星却是极闪耀的，饶是少了那一轮惯常都在的明月，可星罗棋布的景象也将夜空耀得熠熠生辉，更是别有一番景象。
向登鹳拿了一束烟花立在正厅的庭院当中，向茹芸陪伴于他的身侧，手里拿了个火褶子，于夜色中相依的背影，恰似一对璧人。
向茹芸狭长凤眼对上了向登鹳的一双笑眼弯弯，伸出一双素白柔荑，将手中的火褶子递与了向登鹳，擦的一声，火褶子将烟花点燃了，于夜空中绽放出一大朵一大朵或绚紫、或澄蓝、或明黄、或火红色的烟花来，胜似七月间繁复的夏花之绚烂。
向茹雪见了这烟火，不由得“呵呵呵呵呵”的一阵娇笑，摇着柔软纤细的腰身，从第二排绕到了场地的正中央来，站到了大姐和大姐夫身旁。
声音娇俏俏宛若黄鹂鸟：“我就说嘛，这烟火于深深的夜空之中燃起来就是漂亮。”笑意吟吟的又回首朝了祖母来看：“祖母，您说是嘛，尤其是在这迎新岁的大年之夜。”
言语间又一轮的烟花绚丽丽燃放漫天，一霎时间于天上的群星交相呼应，璀璨夺目的劲头竟又是胜过天上之星。
“好看、好看。”向老夫人点头应着，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朝了天上仰望，一颗颗大朵大朵明艳艳绚烂烂的烟花在头顶之上，指了一处来：“雪儿，你瞧那一颗樱草色的，燃起来堪堪像你最喜欢的小雏菊。”由衷赞美着：“当真美不胜收。”
向茹雪抬眼寻找：“在哪里？”
站在她身后的向月光却是呵呵笑了：“雪儿呀，你还当真是聪明人说了糊涂话，那烟花绽放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祖母说完你在朝了天上看去，那还不是消散掉了。”
向茹雪懊恼的直跺脚：“哎呀呀！生生是错过了呢。”
向茹默围过来，仰望了天空，抬手指了天上：“雪儿快看，现下里又是一朵明黄色的小雏菊。”
向茹雪急忙忙抬头望去，这一朵烟花也便是消散了，扰得她借势撒痴撒泼的，扭动着身子：“祖母，你瞧瞧这烟花呀，它堪堪是捡了雪儿来欺负，让你们看，偏生的就是不让雪儿看。”
向茹芸白她一眼，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让你往前面挤，站后面却是会神情专注，不会错过一丝一毫来呢。”
向茹雪气不过，由不得也白她一眼，旋即又恢复如常神色，毕竟要怯着大姐功德锦帛继承人的身份，是不敢同大姐儿有丝毫怒气的，只得娇嗔嗔的：“人家想着上前来，欲要看得更加清楚些的嘛。”
天空顶上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的燃着，绽放着，一朵朵、一簇簇和星星一道点缀着夜空，耀得人的面庞也明晃晃的多彩起来。
向茹芸斜睨了她：“结果是错失了两次看你最爱的盛放着的小雏菊吧。”
向茹雪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双手掐上了纤细腰肢，仰头看了天：“这回雪儿便是这般等待，断断就是不会错过了。”
天顶上的烟火这功夫里便就是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变少，渐渐止了住，向茹芸咯咯笑个不已：“想看呢，现下里也是燃放尽了呢。”
向茹雪心头气极，满面却也不得不敷衍了大姐儿的笑意，跟着笑个不停：“可不是燃尽了么。”面上笑意跟甚：“那雪儿便就是等到上元节再看不迟。”
向茹默却是道：“二姐呀，若是你上元节之前的这些个时日里欲要看得小雏菊，是可以自己用颜料图来作画。”白皙纤细手指伸出来，做绣花之貌：“也可以挑了素色的鲛绡帕子来绣呢。”
向茹芸说话向茹雪不敢冲撞，可对了向茹默她却是放下了几分小心的，斜睨了她而道：“若说绣鲛绡，雪儿的手艺可是比不上三姐儿你的呢。”
这话说的不咸不淡，有若一枚软钉子，向茹默却是浑不在意，全当是自己的二姐同自己逗了个趣而已嘛。
向月光狭长眼眸里是掩不住的七分焦急，向茹默刚刚的那一句“工具都准备好了。”一直回响于耳畔，对了向茹雪露出了不满意之色：“我说二姐儿啊，三姐儿让你绣个鲛绡帕子也错了？！”
向茹雪一直都是被向月光宠爱的，冷不防却是听了姑姑这般的话语，饶是八面玲珑于她，心里面也不由得一个怔忪。
向茹默解嘲道向老夫人轻挥了下手：“瞧瞧你们，看个烟花也能逗上几句嘴。”拢了下鬓边掉下来的碎发：“我们便是回走吧，待会儿子便就要食得守岁饺子了。”
言语间便是由苓萝搀了往正厅方向移步，脚步稳稳的，一丝不乱，背影便就带出了她老人家逼人的贵气来。
“哦！竟是这般快，就要食守岁饺子啦！那不就是说，新岁马上就将至了嘛。”苑冰她们姐妹闻得此换快得什么似的，一股脑便就冲至了前端，却是也是懂得道理，断断不敢行在最前端的，涌涌的、欢快的朝前行着。
向府上的姐妹也欣欣然跟在后面匆匆行着，毕竟都是金钗、豆蔻、及笄之年，哪有不欢喜迎新岁的道理。
众人脚步生风，于这亥正两三刻的光景，于这还有不及一个半时辰的辞旧迎新，还有不及一日的立春时节，带将起一阵春之风来，漾漾的却又丝丝的微寒，让人禁不住浑身有种清朗朗的舒适。
向月光行在最后，焦急、迫切中又带了三两分的促狭，这几种起伏的情绪于眼底交相呼应，一双墨黑的眼眸让人瞧不出个明朗的所以然来。
人群复又都回到了正厅里，庭院当中便就恢复了如常的阒寂，就像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