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姚梨故意顿了顿,轻瞥齐尔霖一眼,方接着启唇:“照理说,墨宝是我哥哥偷的,我哥哥拿过它,上头该留下我哥哥的指痕才是。若是没有我哥哥的指痕,此事会如何?”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言便是。”齐尔霖轻落落在姚梨脸上扫一眼,没了耐性,急促道。
姚梨仍不见慌忙,还怡然自得的翘起二郎腿。
“知府大人别告诉我,对令千金所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威逼利诱谁不会,我只要告诉刘子规,墨宝上头有他的指痕,再告诉他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一定,会说出实情。然后等太子殿下驾临晋南时,再带着他道殿下跟前喊冤。大人觉得,我能不能为我哥哥洗清冤屈。”
这回,姚梨所言用的不再是询问,而是言之凿凿的肯定句。
齐尔霖也全都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姚梨不是普通人。眼下,姚梨更是刷新了他对她的看法。
能不能找出墨宝上的指痕不重要,重要的是姚梨能让刘子规相信,墨宝上会留下他的指痕。只要攻破刘子规那关,此事闹到太子殿下跟前,岂能不水落石出。
“当然。”不等齐尔霖做出回答,姚梨又自言自语道:“大人可以在殿下来之前,将痕迹都除去。不过大人请放心,眼下刘子规,已经在我手中。我会将他藏好,不让大人知道的。”
这话姚梨可没有作假,在她跟叶镜离开清源县前就吩咐了傅云翳三人,让他们去找陆明笙,将刘子规带走。
陆明笙门路广的很,傅云出的事肯定瞒不住他。依照两人的合作关系,他一定会帮她。只要刘子规在他手里,她就有大把机会。
“爹,你不要信她。她吓唬咱们的,这次咱们定不能放过他们。最好将她跟她哥一起抓起来,好好治罪。”就在齐尔霖犹豫的时候,齐堇珊冲进来,大声叫喝。
姚梨斜睨她一眼,宛如在看一个傻子,“知府大人的千金既无官职又无才学,敢问凭何抓人。看来我还得到殿下跟前问问,是不是只要是官员的亲眷,就能随意抓人。”
“你血口喷人。”齐堇珊被姚梨唬的一愣一愣的,很是不服,瞪着她怒道。
姚梨回瞪她一眼,气势更甚,“呵呵,我血口喷人。看来此事没有谈判的余地,那好,就让我大哥在这知府衙门住些日子。等太子殿下亲临晋南之时,我定让两位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证据确凿。还有,齐小姐,我还会让知道什么叫人身伤害罪。”
“你,你……爹,你看她如此嚣张跋扈,你敢威胁女儿,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齐堇珊被姚梨逼的哑口无言,只好转头求救于齐尔霖。
不曾想,齐尔霖竟是反手一巴掌,直直甩到齐堇珊脸上,“你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为父平日怎么教的你。简直放肆,还不滚回去闭门思过。”
“爹!”齐堇珊被齐尔霖打的愣了,扶着半边被他打痛的脸颊,“吧嗒吧嗒”的落下眼泪。
“还不快滚。”齐尔霖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指着门口大斥一声。
齐堇珊心里委屈的紧,只好抚着脸跑了出去。
齐尔霖清楚事情的缘由,此事乃是齐堇珊买通刘子规去偷邱鸿的墨宝,然后栽赃给傅云出,为的就是想好好教训教训姚梨。
可齐尔霖更清楚,此刻太子到来在即,万不得在这当口闹出事情。如若不然,他被调遣回京的念想只会是黄粱一梦。
想起上次传遍晋南的讹诈之风,齐尔霖就不敢不对姚梨客气,哪怕是表面的客气。
“叶夫人,没有教导好小女是本官的错。此番本官一定会对小女严加管教,还请叶夫人高抬贵手。”双手抱拳,齐尔霖竟跟姚梨作了个揖。
姚梨很是受用,从善如流的福身还了他一礼,“大人客气了,民妇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要民妇的哥哥安然无恙,民妇自然是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夫人放心,本官立马就定判,此事乃误会一场,绝对还傅公子一个清白。”立马就接下姚梨的话,齐尔霖似又想起什么,凝眸看着她,“只是,此事能不能请夫人,莫要声张?”
“明白。”姚梨一脸了然,投给齐尔霖一个安心的眼神,“只要民妇的哥哥能回香山书院读书去,那民妇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一言为定!”齐尔霖松了口气,跟姚梨一言为定。
果真,第二日对傅云出的判决就下来,乃是误会一场。也不知道齐尔霖使的什么手段,竟让岑夫子出言为傅云出作证,乃是他将墨宝跟邱鸿借出来的。他本想拿去给学生鉴赏,不想再给傅云出解疑难时,落在傅云出房里。
借口用的虽不好,好在名正言顺。有岑夫子在前面挡着,怎么也赖不到傅云出身上,姚梨真正的放心。
没在府城多留,姚梨跟叶镜还有傅云出,返回清源县。
傅云出本想返回书院,但姚梨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先散散心。还跟叶镜带着他,到县上去逛逛。看傅云出跟叶镜身上的衣服都旧了,姚梨索性带着他们二人去做衣裳。
“掌柜的,你且好好瞧瞧他们,他们这样的身形,什么样的衣裳才是合适?”一把将傅云出跟叶镜推到衣衫铺子里,姚梨张口就跟掌柜的道。
生意上门,掌柜的喜出望外,要领着二人下去比试。傅云出拘谨的很,推攘让叶镜先去。姚梨不好勉强他,只能跟叶镜先进去。在姚梨等叶镜换衣服的空当,竟瞧见傅云出慌里慌张的给一姑娘赔罪。
“对,对不住。姑娘可有伤着哪儿,我,我……”傅云出脸上浮着潮红,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跟前的女子,只是抱拳弯腰连连道歉。
原来,是傅云出不小心撞了进到铺子里来的一位女客。
女子却浅浅笑了笑,“公子客气了,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公子,无需放在心上。”
“姑娘,当真没事么?”傅云出悄悄的抬了抬头,眸光在瞥见女子脸上那抹笑意时,忙忙低下去。那眉眼的局促中,分明是欢喜到不知所措。
姚梨一眼就看的清明,偷偷找铺子的掌柜询问那女子的底细。
“掌柜的,那姑娘是谁呀?”
“那姑娘呀。”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欣然作答,“那姑娘是专卖珠宝首饰的朱家的大小姐,朱颜如。”
“哦,朱家,还是大家闺秀。”姚梨恍然,呢喃一句。
掌柜的听到姚梨的话尾,笑声接她的话解释起来,“何止是大家闺秀,朱家的姑娘,就是比官家的小姐也是不差的。朱家可是咱清源县上唯一的一家皇商,他们家的珠宝首饰,还是呈给宫里贵人们的贡品呢。”
“那可这是厉害了。”没想到这位朱小姐来头还真不小,姚梨由衷赞一声。
还没等姚梨缓过来,前头冷不丁传出一声锐利的高呼,“你这样的伎俩能瞒住我们家小姐,可瞒不过我的眼。可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痴心妄想。我们家小姐是你能痴想的么,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姚梨随声投眸望过去,只见一个梳着双刀髻的丫鬟挡在傅云出跟朱颜如跟前,正气势汹汹的指着傅云出鼻子骂。
姚梨当即就怒了,大步走上来,怒瞪着那丫鬟,“谁是癞蛤蟆还不一定呢,何必如此狗眼看人低呢。”
“你骂谁是狗!”那丫鬟倒也不蠢,当即就听出来姚梨言语间的讽刺,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
“阿梨!”生怕事情越闹越大,傅云出忙上前拉住姚梨。
“够了,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么,当真是丢尽我们朱家脸面。”同时,朱颜如也喝住丫鬟,转身给傅云出跟姚梨赔不是。
“下人无状,还请两位见谅。”
丫鬟得了朱颜如的训,没敢再造肆,但还是不甘的瞪了傅云出跟姚梨一眼。在她眼里,像傅云出这种出身寒微的人,是配不上她家小姐的。
虽然小姐没看透傅云出的心思,可她却瞧的明白。
“小姐客气了。”朱颜如一开口,傅云出又紧张的满脸潮红。
朱颜如没再多留,带着丫鬟跟傅云出及姚梨拜别离开。等到朱颜如走远,姚梨才盯着傅云出,意味深长的追问,“哥,你不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傅云出支支吾吾了许久,话还没说出半句,脸倒红成虾子。
姚梨正要吐槽他脸皮忒薄,他竟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跟朱颜如之间的渊源,“她,她也是香山书院的弟子,可,可她好厉害。人长的漂亮,才学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也是顶尖。”
提起朱颜如,傅云出眸底宛如射入一道光,一对眸子陡然亮起来。但是说到朱颜如的家世时,他眼底的光又骤然黯下。
“妹妹,你是个聪明人,哥哥不瞒你。哥哥,确实是动心了。可是,可是她那样的人品家世,不是哥哥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话落之后,傅云出整个人都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团深沉的迷雾笼罩着,说不出的阴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