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眠一下笑了出来,赵寻也忍不住揉了揉江锦眠脑袋。“走,吃饭去。”说罢将人抱起来,大步走去。江锦眠羞得都不愿意将脑袋从人怀里抬起来。
之后两个月,二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乔装后带着两个孩子,尤其是如一,好好逛了逛京城。
如一还是懵懵懂懂的,但也明白父母心情不好,于是只是乖巧的跟着两人。
说是想要如一对京城留下些许印象,倒不如说是她们二人十分不舍,尤其是在宫里的南风。
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一个半月,江锦眠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带的。整个王府的气氛都是愈加低迷。
赵寻看到妻子这样,也是不忍心,干脆又进了一次宫。
“皇弟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朕?”皇帝摆出一个欣喜的神情,之后便是埋怨“你那天之后就一次都没来过,这一个半月皇兄也没时间去见你,实在是国事繁忙,抽不开身。”
说罢,还十分苦恼似的,在人心口继续插刀:“可会埋怨与朕?明知你要走了都不去看看你。不过放心,到时候朕一定携皇后去送送你们!”
赵寻仿佛看小丑一般看着皇帝自说自话,仿佛自己在看杂耍。等到皇帝说完后,站起身,稽首道:“这,本王和王妃不日就将回封地,此次前来,实在是小儿在这里叨唠太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带走孩子这么久,他们已经快疯了。
赵寻甚至加了一句:“只要带回南风,本王此生不会再次踏入京城一步!”
皇帝心底不愿意叫人带回孩子,这质子,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来的安心。
只是左右言它,不做表示。“不是朕不放,实在是南风也喜欢宫里生活,朕想,你也不愿意带着孩子去封地受苦吧?”
“这就不劳皇兄费心了。自己的孩子,必当是会尽心待他。”赵寻有些急躁了,就差将话说白。可是,如果那样,就又是一大顶帽子要被扣下来。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实在是皇后也喜爱这孩子的紧,才想留下罢了。这女人耍起性子来,可是毫不客气的。况且……”皇帝突然拉了个长调,眯眼看着赵寻。
赵寻感觉心跳都变快了,剩下几个字,却还是炸的他眼前发黑。
“况且,南风已经改口管皇后叫娘亲了。”
赵寻这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抓不住。皇帝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儿眼中的光芒消失,差人将赵寻送了出去。
当晚,得到消息的江锦眠几乎再次晕厥。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孩子和赵寻。皇帝居然做的这么狠绝,她多么害怕。
害怕南风遭受虐待,害怕南风长大被欺负,害怕南风长大连爹娘都不认识,害怕南风无人教导……
太多的不安,压的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江锦眠之后也寻了各种方法,甚至连往后宫安侍女都想过去做,可是,真的能有用么?她不知道,她只敢每日忙碌,只为让儿子能在那吃人的地界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
天还蒙蒙亮的,晨雾凝结在身上形成一层水雾,仿佛神仙似的。赵寻和江锦眠两人带着车队站在京城城门口,内心十分纠结不舍。
他们都明白,这一去,无诏不得擅自回京,也就是说,自己的孩子,可能没有几面可以见了。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帝后也都来送行。
江锦眠微微笑了开来,宛如深谷幽兰一般,干净,冷清。“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还亲自来送臣妾离开,真的是,让人心里欢喜。”低眉顺眼的表情,仿佛放弃了一切。
皇后就这样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失去了孩子的江锦眠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空壳,就那么静静立在那里。
无喜无怒,不争不抢,只有浓郁的忧伤围绕着全身。
“皇弟,经此一别,再次相见,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皇帝带着笑容看着赵寻,仿佛真的十分惋惜。
“皇兄多想了。”赵寻只是垂着眼睛,不愿意多答。
“你说你,唉,也不多留一段时日。这好不容易进京,都不愿意多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这个做哥哥的容不下你。”皇帝有些心虚,但还是要将戏演下去。
赵寻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完全陌生的哥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厚颜无耻。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哥哥,他不由一次次在想,自己当初放弃那些,是对的么?是不是不放弃,就不会失去南风,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没人说话,也没人愿意动。最后皇帝看不下去了,继续道:“不过朕还真是羡慕你,人人都说做皇帝好,可是,天天被圈在宫里,又有何好?不过是笼中鸟罢了。还不如和你一样,做个闲散楚王,倒也乐的逍遥自在。”感情牌一直是皇帝喜欢玩的手段,而且是百用不厌,他本没想过会从赵寻那边得到什么回复。
可是赵寻出乎意料回复了一句:“那为何不换一换?”
这可把皇帝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才说道:“这又不是咱们说换就能换的!这为国之道,怎么能朝令夕改,说换皇帝就换呢?你不是一直都在意百姓么,这皇室变动,最先受害的,就是那些百姓。”
赵寻脸色都变了,他的痛脚,就和皇帝的一样明显。赵寻最在意的是百姓和妻儿,而皇帝,最在意的就是那个皇位,因此,皇帝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是心里恨不得自己赶紧滚,可是为了做足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的形象,他也要暂停早朝,来亲自送“最看重”的弟弟离开京城。
或者说是要保证自己离开,才能让他感到放心。想到这里,赵寻不由冷哼一声,小人就是小人,百姓都不放过,无辜儿童都不放过,这样的皇帝在,真不知道这国家还能撑多久。
这时候皇帝似乎想转移注意,对着皇后摆了摆手,而皇后却是似乎很为难。可是在被皇帝瞪了一眼后还是乖乖上了马车,抱下来一个婴孩。
温度已经上升,婴孩穿着柔软的缎子衣服,外面还包着小被子,白净的小脸却是让江锦眠和赵寻这两个月都日思夜想的面孔。居然是南风!
皇帝此时上前从皇后手里接过南风,笑着:“真是个乖巧的孩子,不是么?”江锦眠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盯着皇帝,天呐,这么一大早将自己孩子折腾起来,这简直是,有些过分了。
赵寻的脸色也十分不好,他不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而且现在孩子在皇帝手里,成了牵制他最重要的砝码。
小南风的却是不哭不闹的,只是也没有笑,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皇帝手里,江锦眠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片的,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适应环境。
这是吃了多少苦?可是她没办法,没办法做任何事情。只是红着眼睛盯着皇帝。
皇帝仿佛只想要他们痛苦,还说道:“要不要来好好看看这个孩子?至少告个别,今后再想见到这么乖巧的孩子可就难了。”
这无疑是在江锦眠的心上狠狠又插了一刀,江锦眠就像一发狂的母兽,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个身着黄袍的人。
这一认知让皇帝抱着孩子不由后退一步,但还是稳住心神盯着江锦眠,慢悠悠道:“江王妃这是在做什么?还是说,想要逆反!”一声怒喝,毫不在意的将逆反的帽子往两人身上扣去。
皇后看着这样的江锦眠,也是一阵心痛。她也是女人,明白孩子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更不要说是龙凤胎,更不要提是长子。
一般而言,在家族里,长子都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可是到了这里,连孩子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赵寻也有些恼火:“皇兄此言差矣,这逆反的名头,本王和王妃还当带不起。”他这个皇兄,真的是不知廉耻了?还是一定要除掉自己夫妇?动不动就说自己二人要造反,要谋反。
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样心思,就是这态度,着实让人心里一阵阵发凉。
江锦眠也缓了过来,收敛住周身的气息,凝神,她不能再失去自己其他几个孩子,更不能再失去赵寻了。她,失去不了。
“是臣妇失礼了,实在是这孩子太过可爱,让本妃一下子有些激动。看这孩子不哭不闹的,倒是个省心的。”
顿了顿,将有些发抖的语气稳住,才继续说道:“今后,还请皇后娘娘费心了。”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说自己不适合带孩子?还要皇后费心?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皇后就这样看着江锦眠在自己面前屈膝,那发抖的语气和微微晃动的身子都掩盖不住她的心酸。而那话语,这让她一阵心痛。
可是皇上还在这里,她,也没资格说话。她实际上不想这样的,也不想江锦眠离开。可是,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好南风。
这边赵寻和江锦眠离开之后。皇帝与皇后边乘马车回到了宫中。处理了一些政务,稍加休息便叫人准备往皇后寝宫去。
到了皇后的寝宫,皇帝微微挥手让周围的宫人们退下。自己便推门前往。
一进门便看见皇后背对着自己,正抱着赵南风。一边逗着他,一边摇摇晃晃的,微微侧着脑袋,似乎在哄着赵南风睡觉。
皇帝静默不语,听着皇后柔柔的声音哼着歌,想来这可能是一首哄孩子睡觉的儿歌。
皇帝站在门口,轻轻的咳了一声。皇后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将头向后转,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皇帝。
“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皇后边说着边快步又恭敬的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下意识便看到了被抱在皇后怀中的赵南风。这孩子睁着一双水当当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对看到的所有的东西都感觉十分好奇。
毕竟小孩子露出的是天真无邪的眼神,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有懵懂与好奇。
皇帝什么话也没说,表情淡淡的。“与朕坐下说话,你抱着孩子多有不便!”说着皇帝就往桌边走,坐了下来。
“是,臣妾尊旨。”说着,皇后抱着赵南风跟在皇帝身后向圆木桌走去。
二人坐下后,皇帝就伸手捏了捏赵南风的脸,又握了握他的小手。说来奇怪,这孩子竟也不哭不闹。
“朕看这孩子见生人也不哭也不闹,离开了他娘亲江锦眠,也没闹过,这到跟其他的孩子不同啊!”
皇帝对此其实感到非常的奇怪的,一般小孩子都是非常喜欢呆在母亲的身边,总会依赖母亲,可是赵南风他是个非常乖巧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很少会见到这么小就有些稳的性子的孩子。
皇后听到皇帝问她,摸了摸赵南风的脑袋,慢条斯理的回答:“回皇上,赵南风可能年纪还小,不懂得分辨。况且赵南风和自己跟家人相处,时间还没我们长。跟我们呆在一起,他怎么会哭泣呢?年纪小,不懂得分辨是非罢了。”
皇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朕觉得很有理。你说的也没错,那孩子确实小。不懂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皇帝又看了看皇后怀中的赵南风。他总觉得这个孩子的身上有一股很莫名其妙的力量。不知道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这个孩子在他的手上,他今后的命运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更是属于寡人的。
皇帝想着这,内心不知为何觉得胸有成竹。随后,就站了起来,双手放在了背后,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皇后看见这举动,低垂着眼眸,依旧逗着赵南风。
顿了顿皇帝才对皇后说:“现在,赵南风在我们的手上,那么就意味着,他从成人之前都将由朕与皇后养着。朕把他交由你养,朕希望皇后在抚养这小子的时候要明白。这到底是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