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玄飚考虑得很周全。
甄鸣一边收拾一边腹诽。
他杜绝了甄鸣以任何借口朝他借钱的可能，同时把她的日常用品采买齐全，骂不得，夸不得。
甄鸣蹲在地上，越想越郁闷。
是她的错。
她知道。
如果事情回到几年之前……
甄鸣苦笑，她恐怕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难怪甄爷扬言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向来支持她的玄爷，这次也换了阵营。
手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发出短信提醒，频率越来越快。
要不要换个手机号码？
门外再度传来嘈杂的动静，伴随着女子的叫嚷。
贾之祎第二次推开画室的门。
“又怎么了！”
他的耐心耗尽，声音中带着愠怒。
“贾、贾哥，我、我拦不住她……”张恺紧张道，“她、她直奔五楼来，我、我……”
甄鸣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张望。
来人大约五十岁，衣着光鲜，妆容得体，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可惜满脸戾气，破坏了她的气质。
“之祎……”
“李太太，我曾经说过，不想在这里看见你。”贾之祎顺手关住了画室的门，摆明了不让对方进去。
“李太太？”付敏春尖叫，“我是你妈！你竟然叫我李太太。”
贾之祎嗤笑，“抱歉，在我的认知中，您的身份，多年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太太，如此而已。”
“贾之祎！”付敏春当即扑了上来，作势要抓贾之祎，“你个白眼狼，我跟你拼了！”
贾之祎单手挡住她，语气愈发冷冽，“李太太，你自重，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朝后退了一步，停在距离付敏春一米左右的地方。
又来了。
手臂上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感，随之而来的，是恶心及反胃。
贾之祎抿着唇，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付敏春扑了个空，转而朝着楼道大喊，“你们的老板连亲妈都不管！你们都来瞧瞧！大家都上来啊！”
张恺不齿道，“我说李太太，贾哥是没付你赡养费吗？该给你的，他一分钱没少你的吧？你动辄跑来公司大吵大闹，影响公司的正常秩序，贾哥也一再忍让，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简直丧心病狂！
楼层之间安装过顶级的隔音设备，无论她喊得多难听，四楼以下都不会听得到。
付敏春对张恺的话不以为然，锲而不舍，咒骂声响彻五楼。
“丧门星，我养你真是瞎了眼……”
张恺徒劳地劝着，“别骂了行不行……贾哥好歹也是当老板的人，你考虑一下他的名誉……”
贾之祎有这么个妈，真够倒霉的。
付敏春充耳不闻，滔滔不绝地高声尖叫，“名誉？连亲妈都不养的人，还有什么名誉可谈？就你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你不是天天健身吗，还不如打死我算了！打死我也比饿死我强！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
含辛茹苦？
贾之祎冷笑，“我每月给你的生活费，比你当年花在我身上的百倍不止，你跟我谈报答？李夫人，我劝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当年为什么养我！”
付敏春哽了片刻，“好啊你，翅膀长硬了，能飞了是吧，现在跟我算旧账，我让你算！我让你算！”
保养得宜的指甲冲着贾之祎抓过去，张恺给甄鸣使了个眼色，甄鸣立刻会意，一人拽住一只胳膊，将付敏春和贾之祎隔离开。
“快来人啊！”付敏春的尖叫还在持续，“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告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
歇斯底里的付敏春被拖至甄鸣的接待室。
张恺一脑门子冷汗，付敏春发起疯来什么都敢骂，什么都敢砸，她一而再再三挑战贾之祎的底线，总有一天会吃到苦果。
贾之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想笑。
没错。
这就是他的母亲。
将他一手抚养长大，又亲手将他推进深渊的亲生母亲。
付敏春闹够了，闹累了，暂时告一段落。
甄鸣沏了一杯茶，唯唯诺诺地递给她。
她举在唇边，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之祎，我来，也不是想为难你。”她换了个姿势，继续说：“你也知道，你爸爸他——”
“爸爸？”贾之祎笑出声，“哪个？”
“你——”
付敏春“哐当”一声放下茶杯，顿时茶水四溅。
“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要得寸进尺。”
贾之祎还沉浸在笑话中无法自拔，“得寸进尺？你确定，你嘴里的‘爸爸’，和别人嘴里的‘爸爸’，是一个意思？”
付敏春气得两眼冒火，“废话少说，赶紧拿钱来！”
休战不过三分钟，又开始了。
“行啊，废话少说。”贾之祎的脸色忽然一变，声音彻底凉了下来，“你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怎么样？”
他的瞬色又黑又冷，沉得可怖。
甄鸣站在墙角，尴尬地盯着鞋面。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场家庭伦理大戏，怎么就让她给遇上了。
好凶好可怕的妈妈。
“他没病！”
付敏春被“精神病”三个字激怒，“我说过多少次了，他没病！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为什么非要将他置于死地，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一旦进去过，别人会怎么看他？”
“稀罕啊，堂堂的李氏夫妇，居然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贾之祎怒极反笑，“你们以前干那些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别人的看法呢？”
付敏春一时无语，眼中流露出憎恶厌弃的情愫。
是的，她憎恶厌弃的人，是贾之祎。
血缘上的亲生儿子。
“对，就是这个眼神。我已经，等它很久了。”贾之祎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流露出这个眼神，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大好。知道是为什么吗？”
付敏春扬了扬下巴，“你想说什么？”
贾之祎的声音很轻很轻，“只要你流露出这个眼神，我就能下定决心，将你从‘金花漫画’赶出去，并且对你的生死置之不理……”
后面的话，甄鸣没有听清。
贾之祎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话毕，付敏春再度发作，扑上去就打，“畜生！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此“爸爸”非彼“爸爸”，连甄鸣这个局外人，都明白了。
张恺忍无可忍，第二次挡在她面前。
“李太太，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再骂了！”
她骂不绝口，一句比一句难听。
“孽障！王八蛋！白眼狼！我真应该把你掐死！”
“你不用反复提醒我，我都记得。你一直很想我死，之所以没敢整死我，是因为我能给你们带来巨额收益，保证你和你的李先生，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
贾之祎拿起甄鸣办公桌上的电话，“让保安来一趟，把她拖出去。再纠缠不休，直接报警，不用知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