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鸣扬在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你说了算。”
“你确定?”他笑了,“我说的话,恐怕你会吃亏。”
能吃什么亏?
甄鸣不解,抬起头观察他的脸色。
他的确在笑,但眼中毫无笑意,语气也并非揶揄。
贾之祎对她,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时而温柔,时而冷漠。
她根本看不懂他。
就在刚才,她以为他们之间又近了一步,可是,他的脸色明确地释放出某种信号——她又想多了。
他瞬间回到危险暴戾的保安队长,眼神锐利,如鹰见到兔子,不,不是鹰,是豹子。
甄鸣有种感觉,自己是被豹子盯上的兔子。
她又开始怕他。
贾之祎的手指落在手机上。
昨天晚上,他接到一通来自成都的电话。
电话里的内容,让他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刘彻那边,案情有进展吗?”
他主动换了个话题,仔细观察小姑娘的脸色。
案情?
莫非她刚才看错了?
“目前还没有。”甄鸣松了口气,“甄爷昨天去了一趟派出所,刘警官说,跟踪我的帕萨特用了假牌照,很难查到来源。”
正因为调查进展缓慢,她又不能一直躲在家里,甄爷才强行塞给她路虎的车钥匙。
“那你小心点,出入公司和学校时候尽量结伴,不要单独行动。”贾之祎停了几秒,继续问,“除了那辆车之外,你的家人,包括玄爷和玄飚,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很正常的问话而已。
不正常的,是他的眼神。
试探的,笃定的。
而非好奇的,关切的。
甄鸣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话毕,她就后悔了。
嘴咋那么快呢。
“我这有一桩小事,想和你聊聊。”贾之祎的语气淡淡的,“有位长者,委托我给玄飚带句话。”
正因为受人之托,他才特意安排了今天的发布会。
甄鸣的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长者。
玄飚。
带句话。
甄震告诉她,前来说情的人,已经踏破了玄爷的家门。
佟老太太说服玄爷无果,转而将目标投向玄飚?
她找了贾之祎?
怎么会这么巧!
“你不知道就算了。”贾之祎幽幽道,“我直接找玄飚。”
他在试探,试探甄鸣是否知情,也在试探她对玄飚的态度。
甄鸣抿了抿唇,“你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吧,别找玄飚。”
贾之祎面不改色,“玄飚的事,你能做主?”
甄鸣咬咬牙,“我能!”
“从你的表情来看,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也应该知道,是谁在找他。”贾之祎顿了顿,“明人不说暗话,关于玄飚的身世,你是不是有所耳闻?”
甄鸣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昨天才“有所耳闻”好不好!
“这么紧张,莫非你们全家还在瞒着他?”贾之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他现在虽然谈不上大红大紫,但毕竟是公众人物,想找到他的落脚地,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你要知道,A城比俄罗斯小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佟老太太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果然是佟老太太派来的说客!
什么人啊,刚给她颗蜜枣,转手又塞给她一颗烫手的山芋。
“既然你提到佟老太太了,我就问一句,凭什么她想怎样就怎样?就因为她有钱有势,她做下的坏事,就要我们家一笔勾销吗?”
贾之祎眯起眼睛,“佟家和玄爷之间的恩怨,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那我被绑架呢?”甄鸣涨红了脸,“也是我的一面之词吗?”
绑架?
贾之祎缄默了。
佟老太太干的?
不是不可能。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还要替她当说客吗?”
贾之祎没说话。
甄鸣的鼻子一酸,默默摘掉手上的镯子。
苏轼曾经说过: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她不该起贪念的。
贾之祎的表情有一丝松动,“送给你的,怎么又摘了。”
“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甄鸣扁着嘴,“佟老太太的事,麻烦你先别告诉玄飚。到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玄爷会亲自告诉他的。”
贾之祎看着她。
姑娘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眼底清澈透亮,珍珠般的齿贝咬着下唇,左脸写着“气死了”,右脸写着“很委屈”。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他朝座椅靠背一靠,“佟老太太的事,并非毫无回旋余地。”
“什么……”甄鸣懵了,“你是什么意思?”
贾之祎抬了抬下巴,“把镯子带上。”
甄鸣翻了个白眼。
“不许对我翻白眼,还有,把镯子带上。”贾之祎沉声道,“我没有说话说第二遍的习惯,你应该记得。”
甄鸣咬咬牙,妥协了。
贾之祎盯着她把镯子重新套回手腕,笑了一下,“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可爱。”
“镯子我收下,总行了吧。”
甄鸣瓮声瓮气地,“你刚才说,那个……你有什么法子?”
玄爷一辈子都在躲佟老太太,眼见躲不下去了,迟早都要面对。何况她是真的希望,甄爷和玄爷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合法夫妻。
“我与佟家过世的那位世伯交情匪浅,由我出面从中斡旋,可以保证你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贾之祎说得轻松,话落在甄鸣心里,形成狂风海啸的效果。
“你说真的?没骗我?”她有点激动。
“我干嘛骗你?”贾之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南佟北贾,你没听说过吗?”
“南佟……”甄鸣瞪大了眼睛,难怪玄爷招惹不起佟家,但是……她反应了片刻,“北贾?”
北贾?
她失声叫道,“你是说,贾悲?”
贾之祎面无表情,算是默认。
“你是贾悲的……”甄鸣努力回忆,有关“金花”的所有报道中,从来不曾出现“贾悲”这个名字。
尽管它如雷贯耳,家喻户晓。
“儿子。”
“确切地说,是儿子之一。”贾之祎明显不想多说,“这下你相信了?”
甄鸣不敢置信。
“南佟北贾”作为当代书画界的领军人物,他们之间的友谊被誉为第二对俞伯牙和钟子期,坊间传闻众多,颇受媒体追捧。
包括甄鸣本人,也是津津乐道的吃瓜群众之一。
南佟,居然是玄飚的爷爷!
难怪佟老太太能找到贾之祎。
如此说来,贾之祎是继承了贾悲的衣钵。
甄鸣忿忿地想,她从甄爷身上继承了什么呢?
不会是暴发户气质吧……
“如果我能说服佟老太太,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贾之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来,与我做个交易?”
甄鸣懵了,“交易?”
贾之祎慢悠悠地打开文件夹,取了一份协议,“你先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