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尴尬了。
张恺认识贾之祎十年有余,自诩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此刻张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从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又怕触及他的底线,打虎不成反被虎咬。
甄鸣第一个忍不住了,“贾总,要是我引起了您的不适,我可以辞——”
她巴不得贾之祎看她不顺眼……其实那处伤,她自己也看着挺不顺眼的。但贾之祎的眼神已经无关礼貌,简直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贾之祎沉默许久,突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谁让你辞职了?”
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不仅甄鸣懵了,在座的另外三人也纷纷打了一个激灵。
贾之祎天生一副桃花眼,眼角微挑,眼窝下方横着两条狭长的卧蚕,笑的时候很帅,不,是帅得一塌糊涂。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他不笑则已,一旦笑了,非奸即盗。
张恺暗自为甄鸣捏了把汗,祈祷她千万别干出惹恼BOSS的傻事来。
“张恺,你把手头的工作挑些相对简单的,分给甄鸣,至于工位——”贾之祎顿了顿,“我对面的接待室一直空着,放着也浪费。”
他的话音一落,张恺几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五楼?五楼!
众所周知,五楼和六楼是贾之祎的私人领地,甄鸣何德何能,竟被安排在五楼?
甄鸣不明就里,“我还是负责校稿么……”
“校稿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作为助理,你还需要协助张恺,安排我的日常生活及工作行程,具体职责分工,由他与你对接。”贾之祎起身,“马上搬过来,今天就开始工作。”
贾之祎说罢,迅速起身离开。
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
贾之祎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六楼——他的公寓。
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必须冷静一下。
刚才在会议室,他险些失了分寸。
事实上,在外人眼里,他的表现已经很出格。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克制。
理智告诉他,事有万一。
尽管甄鸣的年纪、性别及伤疤的轮廓,都对得上。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中国人口有十五亿之多,万一不是她呢?
贾之祎冲了个冷水澡,缓了会儿精神,又开了一瓶红酒,连灌小半瓶子,总算平静下来。
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出其中之一,拨了过去。
“帮我查个人,越详细越好。”
甄鸣不情不愿地挪到五楼。
她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及办公用具,人到位,就算安置下来了。
接待室的格局简单,采光极好,转角摆放的真皮沙发宽厚舒适,墙角临时安放了一套小巧的实木办公桌椅,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令她舒适到毛孔都张开。
美中不足的是,接待室与贾之祎的画室门对门,只有三、四米远的距离。
甄鸣将自己重重抛进沙发,窝成小小一团儿。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糊里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早上,她满怀愤慨来找贾之祎对峙,十分钟后签了劳动合同。
上午,她分析利弊,做好接受一顿暴揍的心理准备,拟定出数十条“碰”他的方案。
中午,她遭受无妄之灾,被何蓉浇了半桶蓝墨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露出陈年旧伤。
下午,她被贾之祎任命为贴身助理,从此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随叫随到。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贾之祎看重的,原本只是她的学术能力,而非其他。
然而,张恺分给她的那些工作……分明是把她当成秘书了嘛!
她什么时候成了当秘书的料?
等一等,她还是个学生!
开学以后要怎么办啊!
深灰色的窗帘垂落在地上。
贾之祎的双目紧闭,额角渗出丝丝汗水,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翻身之后,他终于醒了。
卧室内漆黑一片。
他的双眸更黑。
梦中的男人,挥舞着三指宽的皮带,每一下都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身上。
后背,手臂,大腿,小腿,肩膀,甚至脸上。
男人目光阴鸷,肆无忌惮地咒骂,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语言。
“野种!”
“老子抽死你!”
女人躲在一旁,呜呜咽咽地哭着,偶有一两句恳求,却不敢上前阻拦。
没有人帮他,没有人敢帮他,他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会随手抓起什么塞进嘴里,书包、衣服甚至鞋子,只要能让他不发出声音的东西,他都咬过。
就算被打死,他也不吭一声,更不会求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不起来了。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总有愈合的时候。
但少年心中的无助、恐惧及怨恨,在他的世界里留下洗不去的浓墨重彩。
画卷从此不再绚烂和谐。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高强度的身体训练,长达数年的心理咨询,然而恶魔从未离开。
高高扬起的皮带,夜夜来袭,永无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