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伯惊回首,看到薛城正以最快速度朝他这里杀了过来,溅在他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将脸上的兽纹面具和那身浅青色的衣裳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血红。
他显然是来取他项上人头的!
杜新伯的眼神却晦暗许多,低咒一声,急切地想要再度逃走——
疾驶的马车声在附近响起。
只见布置着仙鹤的马车正朝着永镇门快速驶来。
车前已经有两个人探出头来,个个拿着兵器,看架势是要硬闯永镇门。
杜新伯推出了马车里坐的是何人,眼前一闪,终于展开了眉心。
“苍天不亡我也。”杜新伯毫不迟疑朝着马车方向冲去,“把我也带上!”
马车里的人听见了动静,掀开帘子。
“杜新伯?”朱尧委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杜新伯,更没想到杜新伯会变得如此狼狈,再一朝后看,恰好看到了正追杀而来的薛城,随即又看向已经摆好架势,马上就要冲破大门的亲信们。
“大仙,要不要管他?”马车里同坐的亲信问道,“若是我们停下来,就不能以马车突破了,只能杀出去……”
朱尧拇指抹过下唇,陷入了思索。
杜新伯大步跑着,却没见马车要停,脸上生了怒意,大吼一声:“朱尧!!”
“少对我吆五喝六!闪开!”
朱尧言罢,蓦朝帘外甩开手臂,瞬间自宽袍袖中飞出几只暗器!
薛城急刹住步伐,快速旋了三周,同时以匕首阻挡。
嚓嚓嚓——!
暗器和刀刃相接发出清脆声响,接着如同散开的落花一般飞向他处。
趁着薛城躲避的工夫,杜新伯已抓上如意准备上车。
薛城站稳,齿间挤出一句“休想逃走”,指尖快转,反向抓住了一柄异形匕首,顺势朝杜新伯的身后甩去!
“新伯……小心!”
如意眼看着匕首马上就要穿透杜新伯的后心,甚也没想便冲了出去!
再下一刻,那匕首便狠狠刺入了如意的左肩处,血迹登时染红了杜新伯锦绣的衣袍。
“如意……如意!”
杜新伯赶忙收回脚环住高如意摇摇晃晃的身子,似怎也没想到她竟会替他挡下这一击。
薛城也没有想到,低咒一声,双手再次抽出异形匕首准备亲自杀回来。
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永镇门前的守卫注意。
马车上的朱尧便对杜新伯说道:“没时间了,要走就马上走!不然我可就不管你了!”
杜新伯也心急如焚,刚想拉着重伤的如意上车,又被朱尧拦住。
“此行没办法带受伤的人。”他斜眸看了眼缩在马车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豆子,又落下一句冰冷冷的话,“而且我不会带任何有可能会威胁到我的人走!尤其不会带衙门的人走!”
“可她只是个弱女子,而且也是因为我受伤!”杜新伯双齿紧咬,眸底泛红。
朱尧就像没看见一样,道出了最后一句话:“杜新伯,只有一个位置,你自己选吧。”说完,便看向前方已要迎面杀来的守卫,“准备杀出去!”
周围亲信个个摆好攻势,准备迎来最后一击。
杜新伯心下清楚,这确实是他出城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或许真的要葬身历城。
但……
他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痛得快说不出话的如意。
那双有些粗糙,但仍纤细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杜郎……杜郎……”她口中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像是仍怀着某种期望。
“如意……”杜新伯抬起沾了她血的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脸庞。
那是久违的怀念,就如同他上一次在县衙吃下她做的果子时的感觉。
但最终,还是喃喃开了口,“如意,你听见了,我是被迫的……所以,不能怪我。”
如意清亮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阴翳,双唇微抖,却说不出任何话。
杜新伯决绝地从如意身旁抽离,在马车从旁经过的瞬间一步登上!
前后脚便迎来了双方交兵的声音。
朱尧的马车带着一股绝不容许阻挡的气势,直接攻了出去!
当薛城赶到这边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城,余下的,只有遍地死伤的守卫。
薛城愤恨低吼,不甘到几乎发抖,又低头看向地上的如意。
她虚弱地望着夜空,只手扶着不断溢出血色的伤口,慢慢闭上了眼。
攥着那陈旧的同心结,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
与此同时的彼端,也自然感受到了局势的变化。
阵阵哀嚎以及仓惶逃离的声音不断从驿站外面传来,不管是郝南,还是其他跟随而来的黑衣客多少都有些慌乱。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原本计划的事定然出现了什么问题。
门的这头亦是听出了外面的不对,秦书儿紧皱眉心微微舒展。
“顾郎……顾郎一定是赶到了,孟旬……这一定是孟旬做的。”她咬牙又笑了两声,努力提高了声音,对外面如热锅蚂蚁般的郝南说道,“郝南……你们输了。”
“不可能!”郝南疯了似的作答,双目赤红,“杜师兄不可能输,杜师兄怎么可能会输……这一定、一定有什么原因,肯定是杜师兄布的局,肯定是杜师兄赢了。”
说着,又哆嗦着抓着长刀看向门口。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杜师兄交代了让我了结你,我只管做这件事……山长不也说过,要想成大事,就要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定是你们的计策,休想动摇我!”
房内的谭叶冷笑一声,对秦书儿说道:“你们长松的人都那么死心眼儿吗?”
“也不……都是。”秦书儿强忍痛楚说了一句,“我们长松的人……聪明的多得是。”
谭叶飞了个不屑的白眼,都这个时候了,竟还要这种面子。
“总而言之,若是孟旬真的翻了局面,大概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只要再撑一会儿……”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了几句对话。
“现在怎么办,这帮人硬得很,不若先走。”
“绝不能走!”郝南惊喊,接着又道,“若是事情完不成,师兄责怪下来,我们都得担着……所以要想走,就只有解决了里面的人再走!”顿顿,“既然现在时间不够了,只有一个法子能把秦书儿逼出来!”再然后,郝南一字一句,“放火。”
门内的人神色皆是一变。
秦书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