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王锦儿说什么也要跟上，陈小莲耸耸肩便也默认了。
于是乎，帕子蒙面只露出眼睛的陈小莲和粗布裙子上沾染着脏污的王锦儿便出现在县城的主街上，她们二人问清楚踏雪无痕的位置，也不着急赶过去，而是优哉游哉地闲逛着。
“莲姐儿，你想学医术是不是为了姨丈的腿？”
“是啊！”
“那姨丈有可能再站起来吗？我听爹娘说旁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没命，也是姨丈身体底子好才扛过来的！”
“……”
这话倒是没错，要不是她及时给爹治疗，只怕他想保住命就只能截肢。
在这个条件简陋的时代，截肢的术后调养会很麻烦，也没有条件制作假肢，想想都觉得很头疼啊！
思绪神游中，陈小莲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
这木盒装着她昨晚熬夜做出来的祛毒药丸，她将其中一盒收了起来，另外一盒带在身上方便服药，反正她和娘体内的毒一样，她先试试药，有效果了再把剩下的那盒拿给娘吃。
拿出药丸扔进口中，陈小莲正待把盒子装回去的时候，王锦儿好奇凑了过来。
“莲姐儿，你这吃的是什么啊？我早晨起来就看你拿着这盒子，在孙家饭馆你也吃了好几次，难道这是你新弄出来的吃食？”说着，王锦儿双眸放光，眼巴巴地看着陈小莲。
陈小莲眸中闪过诡谲的光芒，轻笑几声说：“是啊！你要不要尝尝看？”
“要的要的！”王锦儿连连点头。
陈小莲拿出一颗药丸直接扔进王锦儿的口中。
“唔！”王锦儿先是瞪大了眸子，紧接着圆润的小脸皱成了包子，直接将药丸吐了出来，“娘哟，这东西咋这么难吃？又苦又涩还有股子腥味，这绝对不是什么新吃食！莲姐儿，你怎么把这玩意儿吃下去的？”
“就这么吃的啊！”陈小莲双手环胸轻声笑着。
再难吃的东西她也吃过，这药丸才哪儿到哪儿？
“牛！”冲着陈小莲竖起大拇指，王锦儿还是觉得口中一股子怪味，于是她眼珠子一转，拉着陈小莲进了一家蜜饯铺子。
“莲姐儿，咱买点蜜饯缓缓口！”顿了顿，王锦儿继续道：“咱多买点，你身上装一包，再吃那玩意儿也好压压味道。”
闻言，陈小莲凉凉道：“你是自己想吃了吧！非要扯着我做大旗！”
“嘿嘿，嘿嘿嘿……”王锦儿只笑不说话。
买了两包蜜饯，王锦儿强行塞给陈小莲一包，自己则捧着另外一包边走边吃，圆润的脸上写满了满足。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问道：“莲姐儿，你刚才吃的那到底是什么啊？看着像小豆子一样，吃起来简直让我终身难忘。”
“药啊！”
“什么药！”
“治病的！”
“啥？你有病？”
“……”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有歧义？
不过见王锦儿满脸关切，陈小莲倒是不好说什么。
“咦？到了！”就在此时，陈小莲突然发现踏雪无痕的牌匾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中顿时升起好奇。
这书馆不叫书馆，非要起个这么清冷雅致的名字，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典故。
跨进踏雪无痕并不华贵的大门，陈小莲二人发现内里居然是另外一幅光景。
高低错落的书架绕着一人造锦鲤池有序分布，池内的锦鲤悠然游动间平添几分灵气，嶙峋怪石分布在岸边，郁葱绿植环绕其间，在水汽氤氲间颇有些隐世超脱之感。
反观陈小莲二人衣着简陋，王锦儿身上甚至还溅着不少油渍，与这优美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锦儿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小声道：“莲姐儿，这里好漂亮啊！可是咱们……咱们身上带的钱不多，会不会买不起这里的书？”
说着，王锦儿圆润的小脸更添粉红，像极了刚刚绽放的桃花。
陈小莲却浑然不在意，根本不觉得自己不配来这里。
“那又如何？来者皆是客，我就不信老板还能将咱们赶出去不成！”
看这里的景致，陈小莲便觉踏雪无痕的老板是个低调有内涵，洒脱又矜贵的人。
没看到那假山里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珊瑚么？
还有那书架上摆着的钧瓷陶器之类的摆件。
而那锦鲤池边看起来像杂草的，可是鼎鼎有名的天星草，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药材！
对了，从踏进这屋子，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香烟正从墙脚矮几上放着的蟠龙纹饰的香炉内袅袅升起。
王锦儿是觉得这里又美又华贵，却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多值钱。
陈小莲却知道，这里随便的一个摆件都价值不菲。
看来这踏雪无痕的主人，只怕非富即贵啊！
陈小莲不由有些好奇，这小小的一个清水县，不仅有孙大叔这样的钱家大舅爷隐藏市井中热衷开小店，还有踏雪无痕老板这样的矜贵之人。
奇怪！
当真是有些奇怪啊！
就在陈小莲打量着屋内景致的时候，一道温柔清润的视线也在打量着她。
这丫头衣着普通骨瘦如柴，可身上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从容感，她不慌不乱地打量着身处的环境，偶尔看到一些金贵物件眼中有着赞叹却并无贪婪，就好像她认出了那些东西价值几何却并不为之所动。
这样笃定却淡然的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乡野小丫头身上。
纵然是大家闺秀世家名门，也很难做到如此。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打破一室静谧。
“咦？有趣的小丫头，怎么会是你？”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陈小莲侧目看去，只见一清隽少年捧着书站在她不远处，看似是要将书放置在书架上。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回春堂被驱赶，整治那庸医离开时遇到的少年。
他叫什么来的？
“原来是你啊！你叫什么竹叶是吧？”陈小莲随意打着招呼。
清隽少年忍不住无语，说：“我叫箬竹，箬影沉溪暖，蘋花绕郭香的箬！你这丫头一看就是出身乡野，想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告诉……”
箬竹的话还没说完，陈小莲便不耐烦地打断道：“不就是破竹叶么，说这么文雅作甚？”
箬竹：“……”
这丫头还是跟上次一样，有趣是有趣，可这噎人的本事也不小。
“哈哈哈……”
这时，一道温润的笑声突然从层叠的书架后传来。
紧接着，衣角摩擦的声音响起。
一身材欣长面若冠玉的男子从书架后站起身，他眸光温润如水，锋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只身着月白锦袍便已遗世独立，阳春白雪亦不能形容其三分颜色。
嚯！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看来眼前这人便是踏雪无痕的老板。
若孙大叔这样容貌身形的人经营一个叫踏雪无痕的书馆，只怕会让旁人说他附庸风雅，可眼前这人却只会让人觉得名副其实。
不过……
陈小莲看着他温润如水的眸子，却觉他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好像隔着什么屏障，将旁人推拒在外，无人能进去，他自己也不愿意出来。
很奇怪，他明明是个温润绝世的美男子，却似经历过万水千山后的沧桑沉淀，让人莫名觉得萧索。
不得不说，这二人只是初见，竟已对彼此有了一知半解。
“确如箬竹所说，小姑娘是个有趣的人！在下徐长卿，是踏雪无痕的老板，不知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徐长卿温润一笑，自是气度非常。
陈小莲微微挑眉，对于长得好看又温柔守礼的男人，她自然会客气几分。
“老板好，我需要一些医书，不知道你这里可有卖的！”陈小莲直入主题。
请了家教，买了医书，到时候她就能借口从书上学得针灸的法子拿爹做实验。
她家爹爹看着老实沉默，实则一点都不如单纯美貌的娘亲好骗，不寻个由头只怕日后会有很多麻烦。
她还是喜欢未雨绸缪，将麻烦扼杀在摇篮中。
徐长卿却微怔，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可知医书很贵？当然这医书再贵，也不如医术难学！据我所知，还没有女子能行医！”
“那可未必！”陈小莲脆声笑着，眸中似有波光流动，“别的女子做不到，不代表我也做不到，不就是医术，有什么难学的？”
话是这么说，可陈小莲当初苦修医术还真没那么容易，个中难处自是不足为外人道。
徐长卿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倒是箬竹朗声开口：“小丫头，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医术难道是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学会的？你怕是字都不认识，能看得懂医书吗？”
箬竹不客气的话让徐长卿蹙眉，不赞同地唤了一声：“箬竹，注意你的言辞！”
似是很怕自家主子，箬竹不由缩了缩肩膀，嘟囔道：“主子，我说的是实话嘛！”
偏陈小莲也不恼，反而笑着回答箬竹。
“认字又有何难？我家里准备请夫子教我们念书，等我会读书认字，自然就能看懂医书，能看懂医书就能行医，这有什么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