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晨光从藏书阁的窗户透了进来,一些灰尘在晨光中如同雪花般缓缓散落,最终散落在各处。
书架上的书籍有些处在晨光里,虽然沉静无声,却有种积年累月的历史感,让人觉得肃穆庄严。
万临平日里有机会进入藏书阁时,总会在查找书籍的时候站在书架前稍微驻足,静心欣赏这些带着历史沉淀的书籍。
他今天进门后也停住了,只是他这次无心去欣赏书籍,他的目光无法控制的落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站着的人的身上。
这人有些佝偻着身子,负手而立,穿着件深蓝色披风,看身形不像是皇上。
万临脚步轻缓的走到他身后,小心问道:“请问贵人找下官何事?”
这人缓缓的回过了身,摘掉了遮住了半张脸的帽子。
万临却垂着眼帘,没有去看他,只是静静等候他的回答。
“万大人,好久不见。”
“什么?”
万临立时惊愕的抬起眼帘向他看去,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竟会是那个人。
“王爷,您回来了?”
霍遨邦挺直了身子,身形立时比刚才高了许多,完全显现出了他修长壮实的身材。
“我早就听说您要回京了,只是没想到您回来的这么快!”
万临再看到镇北王只觉得恍如隔世,虽说早就得知他即将凯旋的消息,但亲自看到他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万临的心情还是格外激动。
但万临心里的激动很快便被疑惑所取代,不解的问道:“您怎么跟我在这里见面?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镇北王久经沙场的脸上带着令人敬畏的冷冽,可他看着万临的眼神却格外的温和,不过温和之中还透着几分肃穆。
万临看出他在这里见自己定是有隐情了,也没再追问,耐心的等着镇北王自己说出原由。
“听说富郎中昨日购买了不少的田产,还买了两个宅院,一个铺子?”
镇北王看了会万临,竟问了这个。
万临听罢微微一笑,“是。不过只有那个小宅院是我家的,其他的田宅都是帮朋友置办的,他们一家就要来京了。”
镇北王点头笑道:“别紧张,我不是来盘查你的。你们夫妻二人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我是想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万临立时向镇北拱手道:“多谢王爷关心,下官家中一切安好,无需王爷费心。”
镇北王笑着点头,“嗯,咱们两家的情分自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不是在客气。”
万临也对他笑了下,“王爷,您特意把下官叫到这里,定不是为了问这件事的吧?”
镇北王伸出手来拍了拍万临的肩头,神色变得晦暗了一些。
“我提前秘密回京其实是陛下的意思。这次出征鹄勒虽取得大捷,但南境战事又起,外患还没有完全解除。而陛下又要决定在我回京以后确立太子之位……若是这样,不仅会有外患,恐怕也要出现内乱。”
听了镇北王的话,万临更加疑惑了。
不用他问,镇北王接着说道:“陛下之所以让我提前回京,就是为了让某些人措不及手。我明日便会出现在早朝上,然后向陛下请命再去南境。”
“那王妃、世子和大军呢?”万临问道。
镇北王神色平静的答道:“他们会直接去南境,不会进京了。”
万临点了点头,敬佩的说道:“王爷一家和大宸的军人们为了国家实在是鞠躬尽瘁,下官真是自愧不如。”
镇北王也对万临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万大人,你们这些京官坐镇朝堂自有各自的担当,也都是我大宸的股肱之臣呢!”
万临这时忽然对着镇北王弯腰作揖道:“王爷切莫称下官大人了,您直呼下官的名字就好了。”
镇北王豪爽的笑了笑,“呵呵,咱们许久不见,刚一见面难免会客气生疏了。那我就直呼你万临了。”
万临的神色这才轻松了些,但他知道了镇北王和皇上心思,更是一头雾水了,不由问道:“可是王爷,您找下官到底所为何事啊?”
镇北王微挑起嘴角,笑得神秘,“我叫你来这里没什么事。只是你从藏书阁出去后,怕是就要有事了。”
万临稍微怔了下,忽然明白了镇北王的意思。
万临从藏书阁出来便若无其事的去做事了,他近日都不用给皇上讲经史,手头有很多需要堪对的公文,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他一回来,就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跟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又有所不同了。
万临忽然抬起头向一处看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偷看他的人眼里带着些探寻的神色,被万临发现后就赶紧低下了头。
万临没有在意这些目光,到了中午,宋修能就凑了过来,扭扭捏捏的问道:“临兄,方才大学士叫你出去,跟你说的可是咱们翰林院的事吗?”
万临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吃饭了。
宋修能思忖了片刻,又问道:“听说镇北王要回京了,大学士找你是不是有关镇北王的相关事宜啊?”
万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写公文上的交接事宜罢了。”
万临说完面色便有点冷了,宋修能看出他不想再说话,终于识趣的闭上了嘴。
其他人还是在暗中向万临投来了各种目光,万临在各种目光中淡然自若,仿佛他从未被人叫出去过一样。
本来万临觉得同僚们对他投来各种目光是人之常情,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放衙后在回家的半路,就被人给“截住”了。
两个小厮站在万临的马车前,对他抱拳道:“万大人,我们家殿下有请,还请您赏脸。”
万临从车窗探出头问道:“请问是哪位王爷要见下官?”
一个小厮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是捷王殿下。”
万临丝毫没犹豫,应声道:“好,烦请带路。”
万临在两个小厮的带领下走进了捷王府的大门,进了门万临便直接被带到了捷王的书房。
“下官见过捷王殿下!”
万临十分客气的先向捷王问了好。
捷王立刻从书案后走到了万临身边,手里还拿着本古籍。
“万大人不必拘礼。本王叫你过来是真心有问题想要请教,只要你解答了本王的疑惑,本王绝对不多留你,不会让你为难。”
捷王说着就把手里的古籍递到了万临眼前,万临恭敬接过,快速看了一遍,便把捷王标注有疑问的地方解答了出来。
捷王听罢,赞赏的笑道:“呵呵,万大人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才子,本王真是找对了人。”
万临将古籍还给了捷王就要走,“那下官告退了。”
“万大人等等!”捷王稍向前一步,稍微用身子揽住了万临。
万临奇怪的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捷王不大自然的笑了笑,“呵呵,本王是觉得万大人学问高深,还想跟你探讨几句。不过时候不早了,还是不耽搁你回家了。”
“下官告辞!”万临又要继续往门口走去。
万临刚走了几步,捷王就在他身后幽幽说道:“老七这人最是口蜜腹剑,万大人要有分辨。”
万临头也不回的说道:“谢三殿下提醒。”
捷王又问道:“若太子之位在我和老七之间选择,万大人会选谁?”
万临身子一僵,稍稍侧过脸来,答道:“下官官职低微,没有资格讨论立储大事,下官相信陛下自有定夺。”
说完万临就立刻走出了门去。
万临走后,捷王立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呵,跑得倒挺快。就这么怕我问你什么吗?”
富小九今天早上和万婆子一起去了牙行交钱,签合同,打烊后还面试了几个孩子,就比平时稍晚些回来了。
万婆子更是忙乎了一天,富小九的合同一签完,她就去了作坊打扫。
午饭她早上的时候都做好了,富小九告诉她这几日都不用过来送饭了,她只管去收拾作坊。
万老头中午接送完了参儿,下午也去帮忙了,俩人晚上回来的时候都累得腰酸背痛。
万临回家后看到家里只有些剩饭剩菜,考虑到他们都辛苦了一天,就说今晚大家都不要在家里吃饭了,就去附近的饭馆吃一顿。
一家人就去了面馆吃了面,回来的路上万临又别人叫走了。
这次找万临的不是别人,就是皇上。
万临猜到皇上或许会找他问话,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皇上召见,没想到皇上竟是在晚上召他进宫了。
万临被皇上的随身太监带去了御书房,皇上见了他,便笑着问道:“万临,听说你最近发了大财了?”
万临神色自若的答道:“陛下说笑了,臣可没有发财。臣的娘子购置的田宅多数都是帮朋友置办的。”
皇上忽然收起了笑容,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纸,“万临,你娘子帮朋友置办田宅,为何要房契地契上写她的名字?按的是她的手印呢?”
当万临看到皇上手中的房契的合同时,不仅没害怕,反而笑了。
“陛下误会了,我娘子她只是帮朋友代签而已,等他们到了京城,房契地契是要重新签的。”
皇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话吗?”
万临不慌不忙的答道:“清者自清,陛下会相信臣的。”
“呵呵,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皇上又笑了出来,把房契递给了万临,“过来吧,物归原主。”
万临接过了房契,小心的揣进了怀中,然后便垂目恭敬的问道:“不知陛下此时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官员,眼里又涌出了赞赏之情,不过很快他的双眼就蒙上了一层凝重之色。
“朕此时把你叫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听听你对捷王和昭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