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一脸平静的答道:“我们的儿子五年前在战场上战死了,就剩下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了。”
老妇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然而她的释然却让富小九感到心酸。
“那朝廷给你们的钱够用吗?”
富小九知道战死将士们的家人都会得到一笔抚恤金。
老妇带着满意的神色答道:“我们省着点花,棺材本是够用了。”
富小九又问:“您给我的诊金就是从您儿子的抚恤金里出的吧?”
老妇点了点头。
富小九之前还以为老妇和老头是低调的有钱人,没想到他们竟是靠着儿子的抚恤金过活,富小九也理解了老妇为啥会那么害怕富小九把老头治死,因为老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了,老妇在世上就无依无靠了。
富小九立时对老妇生出了同情心,不过富小九没有当着老妇的面表现出来,三个人离开了老妇的家,富小九便对万飞枝和薛成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老夫妻的儿子为国捐躯,实在令人敬重。他们两个靠着儿子的抚恤金过活,日子过的肯定紧吧,咱们应该帮帮他们。”
万飞枝和薛成文都知道了老妇家里的情况,尤其是万飞枝,也稍微理解了老妇昨天过分的行为。
万飞枝问道:“三嫂,你不会是想把她给咱们的诊费都还给她吧?”
富小九摇头,“不,我要是直接把诊费还给她,她肯定不能要。你们难道看不出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吗?我打算平日里就给他们老夫妻送些米面粮油过去,这样就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薛成文说道:“师父这主意不错,送东西肯定能比送钱容易让人接受。”
富小九摸了摸薛成文的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每个月给他们家送一次吃的,年节的时候再多送些,你们还可以给他们义诊,既能练手又能给他们检查身体,两全其美。”
师徒三人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来老妇家的,从老妇家回到医馆的时候也到了该营业的时间。
富小九把需要两只手配合的工作都交给万飞枝做了,她则在旁边指导着万飞枝。
眼看就要到申时的时候,医馆忽然走进来了三个商人打扮的男人,可仔细看,他们的脸上竟透着些匪气。
富小九立刻想到了之前那四个杀害了关永的人,但那四个人的眼神要比他们正气得多。
这三个男人一个身材中等,脸色黝黑,浓眉连心;一个身材瘦高,脸颊凹陷,尖嘴猴腮;一个身材瘦小,却有着两道扫帚眉,一双三白眼,看着最凶。
瘦小男人的脸色看着不大好,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其他两个男人各自扶着他的胳膊。
黑脸男人用一副破锣嗓子,神色焦急的高声问道:“郎中呢?快点让郎中来,我兄弟受了伤,得赶紧处理伤口。”
富小九淡淡的答道:“我就是郎中,请问那位是伤者?”
“你是郎中?”黑脸男人神色质疑的打量起富小九。
现在质疑富小九的一般都是外地人,富小九看出这是三个人不是善茬,也不跟他们计较,平静的说道:“我就是郎中。请伤者跟我到里屋来吧。”
富小九说着,就自顾自的往小屋走去。
万飞枝和薛成文都立刻追上了她,万飞枝跟在富小九身后,小声的提醒道:“三嫂,他们看着不像好人。”
富小九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我看出他们不是好人了,可是咱们不能跟他们硬来,只能先稳住他们。”
“小九,我回来了!”
万婆子刚才去了趟作坊,她一进屋就看见这三个脸上带着煞气的人,面色不善的站在屋里。
万婆子见了他们,先是一怔,随后就客气的问道:“三位是来看病的?”
刚才问话的黑脸男人点点头。
“哪位是伤者?请进来吧。”富小九这时站在小屋的门口喊道。
万婆子趁机迅速和富小九交换了一下眼神,万婆子看懂了富小九眼神的意思,转身就要出去。
“看我这脑子,想着要买几条新面巾,一回来都给忘了。”万婆子说着就出去。
“大娘,还劳烦您来搭把手。”
黑脸男人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了万婆子。
“那……行吧,还是帮忙要紧。”万婆子识趣的止住了脚步。
黑脸男人冲令瘦高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把瘦小的男人架了起来,万婆子也走了过去,象征性的扶了扶他。
瘦小的男人坐在了小屋的床沿上,他的两个同伴在他坐稳后就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
“这么多血!”
万飞枝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富小九也惊住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身材瘦小男人厚实的外套下,居然掩藏着几乎染满了整个上身的血迹!
富小九不敢耽搁,立即说道:“快点把他的上衣都脱掉,让我仔细看看他的伤口。”
这三个人却都有些犹豫,富小九又催促道:“快点啊,你们难道想让他失血过多而死吗?”
经过富小九的催促,伤者的上衣才被脱下来。
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富小九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他身上的伤痕从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直纵贯到了腹部,看着像是刀剑之类的伤痕,这伤口又长又深,差点就伤到骨头了,刀口的皮肉全都触目惊心的外翻着,好在血已经有些凝固了。
身上有着如此严重伤口的人刚才还能稳稳的站着,单看这点,富小九都觉得他是个狠人。
富小九没有多嘴问他这伤是哪里来的,而是说道:“各位对不住了,这位伤者的伤口我处理不了。我的手受伤了,没有办法用一只手给他缝合伤口。我能做的就是给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后上药而已。”
“那你怎么不早说?”瘦小男人咬着牙,眼含怒气的说道。
富小九淡定的答道:“我在没有看到你的伤口之前,怎么能判断你受了怎样的伤呢?你们也不必折腾离开,我可以去别的郎中过来给你缝合伤口。”
富小九说完,便对万飞枝说道:“飞枝,你去找风衙堂找秦郎中,让他过来帮忙。”
“好!”万飞枝毫不迟疑的应了声,便飞快的向门口跑去。
听到富小九的吩咐时,薛成文的眼里闪出了一丝疑惑。
富小九让薛成文跟她一起给伤者处理伤口,薛成文第一次看见这么严重的伤口,不免有些手抖,但这孩子还是沉稳的配合着富小九清理好了伤口。
“你给我找的郎中什么时候能过来?”
瘦高男人不耐烦的问道。
富小九刚拿起一瓶金疮药,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妹妹人小腿短的,肯定是要跑的慢些,你们别着急,我这金疮药只要给他撒上,就能彻底止住他伤口的血。”
富小九如此淡定的表现,让这三个男人有些犯嘀咕,都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少见,甚至怀疑富小九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
万婆子看出他们几个目露凶光,立刻说道:“你们别催了,我儿媳妇可是在尽心尽力的给这位小哥治疗伤口,我们家的金疮药好使,用了他的伤口就不疼了,还能少遭点罪!”
万婆子这么一说,三个人的神情就稍微缓了一些。
富小九这时也把金疮药撒到了瘦小男人的伤口上。
瘦小男人顿时感到伤口传来了一阵清凉的感觉,不由面带欣喜的说道:“还别说,这药清清凉凉的,我这伤口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你看,我就说我们家的金疮药好使吧?”万婆子虽在自夸,可没说的太多,说完这一句话就闭上了嘴。
富小九撒好了金疮药,瘦小男人的神色明显没有那么痛苦了。
“再稍等一会吧,我猜秦郎中可能出诊或者提早回家了,所以来得晚了。别着急,秦郎中的医术好,尤其是缝合伤口的手法十分厉害,这位大哥能少遭不少的罪。”
富小九说着,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了瘦小男人。
“你先喝点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富小九又对他的两个同伴说道:“你们也坐一会吧,我再去给你们倒两杯水喝。”
“小九你别忙活了,我去倒水。”
万婆子这就要出屋。
“还是我来吧,我刚才一直弯着腰处理伤口,腰都酸了,这会儿正好活动活动。”
富小九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
三个人都喝了水,瘦高的男人又不耐烦了起来,拧起两道稀薄的眉毛,厉声问道:“那小丫头咋还没带郎中回来?她到底是不是去找郎中了?”
万婆子也冲他一瞪眼,“她当然是去找郎中了,难道还能去卖糖吃?”
“你……”瘦高男人恼怒的一咧嘴,还是那个黑脸男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才没有再说什么。
富小九慢慢走到了窗边,向外看了看,忽然对万婆子说道:“娘,飞枝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咱们出去迎迎她!”万婆子说着就拉住了富小九的手要向外走。
“站住!”
黑脸男人和瘦高的男人同时大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