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天宝对自已的杰作很是得意,这次在大哥面前狠狠地告了姓崔的一状,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把大哥的怒气给激出来,自已见好就收了。别看大哥现在满脸慈祥,一副弥勒佛的样子,他亲眼见到过大哥动怒,那可是地动山摇啊,胆小点的,估计尿都会吓出来。大哥回去后,家里不定有多热闹呢。要不是怕崔博超跟他对质,他真想跟大哥一起去,亲眼看他怎么收拾那姓崔的姑侄。
哼着曲子回到家里,老太太还在床上躺着,见他回来,以为大儿子也跟在后面,赶紧闭上眼睛,大声地呻呤起来。
费天宝走到母亲床前,见她闭着眼瞎叫,摇了摇她“妈,别叫了,大哥没回来。”
老太太忽地睁开眼睛,爬了起来“你没跟他说,我病得快死了?”
费天宝添油加醋地说道:“我去的时候,大哥没在家,跟大嫂说了。大嫂让我回来告诉你,就当大哥那年坐监狱死了,让你自已去找大夫呢。”
老太太气急“让你找你大哥,你跟那个女人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呀,你不知道她早恨不得我死吗?真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敢情你连你大哥面也没见着。”
“见了,见了,怎么没见。妈,我今天可是办了件大事。放心吧,崔月婵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接着,费天宝把事情的经过跟他母亲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老太太鼓掌大笑“这还差不多,崔月婵这些年来在你大哥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这回,总算让我出了一口恶气。要我说,最好让那姑侄俩,卷着铺盖卷,一起滚回上海去。”
费天宝跟媳妇一讲,王淑娥更是高兴“诶!你说,大哥一气之下会不会把那女人打得满地找牙呀,要真的那样,还真是可惜了。”
费天宝不解“可惜,可惜什么呀?”
王淑娥格格笑着“一场好戏看不上,能不可惜吗?真把那女人打进了医院,我一定要买些奶粉好好去慰问她一下。”
费天宝是一根筋“你傻呀,奶粉那么贵,干吗要给她提去,我们不会吃吗?把那女人打死了我才高兴呢,管那闲事干吗?”
王淑娥心里惦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那年她跟老三吵架,老三动了手,一脚下去,肋骨断了三根,在医院整整躺了半个月。崔月婵提着奶粉到医院来看她,事后,她总觉得这个大嫂是来看她笑话来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崔月婵真被打得住进医院,两人就扯平了。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跟自已家男人讲。
第二天,费天宝实在按捺不住自已的激动,又跑到二哥家“二哥,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你到底去报了没有,大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费天祺蹲地上叭嗒叭嗒地抽着烟“能怎么说,挑灰浆呗。反正咱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只能出力气。我听说了,刚开始统一都是挖土方,也没什么好孬之分。”
费天宝有点疑惑二哥怎么如此沉得住气,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最近他好象有点不对劲,每次叫他到大哥那儿总是推三阻四的。当然,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被他扔到了脑后。
“二哥,大哥家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大嫂再也不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姓崔的那小子马上就要滚回上海了。”
费天祺跟大嫂搞好关系刚吃到甜头,再也不肯跟三弟同流合污。那天从大哥家回来,李桂花就发现了口袋里的200块钱,高兴坏了,再三嘱咐男人,一定要跟老三划清界限。
媳妇的话一向是对的,可这老三竟跟狗皮膏药似的又跑来啰嗦,费天祺不由得出言讥讽。
“你把崔家那侄儿赶跑,你又能捞着什么好,你能顶他的位子不成?别说他,你连费天明的位子都顶不下来。”
“不管有没有好处,反正我就看那小子不顺眼。”费天宝跟二哥话不投机,又见二嫂回来,不时拿白眼看他,心里嘀咕,咋又把二嫂给得罪了。自觉无趣,只好讪讪地回家了。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费天宝对自已倒不担心,二哥说了,现在不分工种,都是挖土方,就是不知道村里那些跟自已耍得好的人选上没有。他后悔前天找大哥的时候,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至不济也该写张条子,告诉大哥,哪些人能用,哪些人跟自已不对付吧。
现在后悔也是无益,先去现场看看,实在不行,再找大哥不迟。
今天看榜的人不少,公示录用的人员名单就贴在办公室楼下鱼馆的墙上,费天宝挤了进去,开始查找起自已的名字来,看了一遍下来,没有找到,他以为自已看漏了,揉了揉眼睛,又查第二遍,连二哥费天祺的名字都找到了,就是没有他费天宝的名字。
前几天他还在村里跳着脚说,谁要敢得罪他,他就告诉他大哥,让他去当不了工人。这下好了,村里好多跟他不对付的人名字都赫然醒目地出现在榜上,而他这个嫡亲的三叔,反而榜上无名。
这不可能,没有谁也不可能没有他费天宝,村里一同来的人,榜上有名的,喜笑颜开,落榜了的,垂头丧气,不过,见连费天宝的名字也没有,心里似乎又平衡了许多。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道:“天宝,你们费家的厂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名字,肯定因为你们是嫡亲的兄弟,跟我们不是一路的,所以,不用上榜了。”
有人立即就反驳了过来“那天祺难道不是嫡亲的兄弟,怎么他又在榜上呢。我看啦,肯定是弄错了。”
他妈的,这不是成心让老子出丑吗?费天宝心里想着,等老子弄清了是谁从中捣鬼,老子一定马上弄死他,抬腿就上了二楼。
一进办公室他就愣在当场,崔博超怎么还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回上海了吗?
今天张榜出来,费天明就知道费天宝会找上门来,见他进来,立即把他招呼住“三哥,来啦,先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费天明这个小屁孩费天宝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侄女儿费令仪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办公桌的老板椅上看着他,身子不觉地就矮了半截,说话也不敢造次。
“令仪,下面贴的那份名单,是谁写的?”
崔博超抬起头来“是我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昨天晚上,姑妈来到他卧室,一脸严肃地问他:“博超,你喜欢滨江吗?”
说实话,在昨天以前,他对这个地方真的是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忌惮父亲,他早拖着行李箱回上海了。可是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南方小城有了他值得留下来的理由,周逸霏那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象磁铁一般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已经错过了金铃,不想再错过周逸霏了。他当然不能对姑妈说是因为一个女孩子他才喜欢的滨江,他迟疑了一下,斟词酌句地说道:“刚来的时候不习惯,现在有点喜欢了。”
崔月婵单刀直入“有一点喜欢不行,告诉姑妈,你愿意把表妹的事业当成你的事业一样去努力去奋斗吗?”
崔博超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光留下来还不行,表妹的企业才刚起步,他知道把表妹的事业当成自已的事业意味着什么,他也明白姑妈想要他一句实实在在的承诺。
他突然想起江致远,一个本科生,把一个策划案交给表妹的时候,那种按捺不住的一种得意,当时他并没细想江致远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心里一阵刺痛,那不是对自已无所作为的一种警告吗?
他凛然道:“姑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郑重向你承诺,决不辜负你的希望。”
崔月婵定定地看着他:“博超,你现在身处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代表的是崔家整个家族,势单力薄。费家人多势众。尽管你学历比他们高出许多,但你不要小看了这种农民似的狡猾。你的一言一行他们都会盯在眼里,稍有不慎,姑妈也护不了你周全。今天,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如果愿意孤注一掷,全力以赴地帮助表妹做好企业,姑妈一定会排除所有障碍支持你,如果你只想把这儿作为一个度假、疗伤的地方,那么姑妈请你明天就别去上班了,在这儿玩几天,等姑妈从大连青岛旅游回来,买好火车票亲自送你回上海。”
姑妈把话说得如此严重,让崔博超差点出了一身冷汗。可他这人却不是个怕事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临阵脱逃。他认真地告诉姑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放心吧姑妈,永远都不会有让你亲自押送我回上海的那一天。”
崔月婵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跟你姑父要去旅游,走了也好,有你姑父在,费家的人会让你表妹难做。博超,答应姑妈,替我照顾好表妹,等我们回来。”
崔博超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他毅然道:“放心吧,姑妈,我知道怎么做了。”
姑妈走后,他想了很多,现在滨江这个地方,留住他的,不光是美丽的姑娘,还有责任和亲情。
昨天在决定人员名单的时候,他就发现没有费天宝的名字,费令仪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这样的人,在企业就是害群之马,留下来以后不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呢。
他从小学习书法,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一直让他很得意。这次发榜,他终于有机会露一手,自然不会错过,周逸霏三个字更是写得出神入画,连江致远都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