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有点难办,费天祺抽着烟叶蹲在地上“说起来当年我们确实有点过份,当年大嫂落难回来也挺可怜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偏到人家屋里喂猪,喂了这么些年,赚的钱在哪?”
“唉!要知道这侄女这么有出息,当初我一定把她当祖宗给供起来,现在我们两口子不就吃香的、喝辣的等着享清福了。”
费天祺“呸”了声说道“现在这说些有个屁用,要不是老三老是在旁撺缀,我今天也不会跟着去瞎掺和了。”
“我看你们这种闹法,别说大嫂,就我也受不了,好好的屋子弄得乌烟璋气,喝了酒还发酒疯,把人家东西也打坏了,难怪大嫂生气。我说,别跟着老三瞎闹了,咱们偷偷去跟大嫂下个矮桩,认个错,这次令仪安排做什么事,也别挑,安排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这样,那咱就跟老三划清界限,你偷偷放出风去,头一天咱都不去,让老三自已蹦哒,看有几个人跟他走。”
两口子商量定了,自然依计行事,报名那天老三在村头幺喝说要出发了,却没多少人响应。来叫二哥,
老二连面也不露,指使媳妇出来说:“你哥病了,今天就不去了,你们自已去吧。”
等老三他们走了,两口子收拾起从地里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直奔滨江小区而来。
崔月婵开门见费天祺夫妇背着一背兜的菜,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心里有气,也不说让他们进来的话“报名在令仪办公室,我这儿不能报名。我们两口子现在不管事,说了话也没用。”
李桂花忙上前说道:“大嫂,我们两口子今天来,是来给你陪不是来了,你看,那天这么多人来把你家给糟践的,我都替他们害臊,本跟天祺商量着第二天就来替你打扫干净,结果家里实在走不开,就等到今天才过来。”
“这不关你事,你倒什么歉。”崔月婵颜色稍缓,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怎么不关我事了,那天回去,我把我们家天祺一顿臭骂,他再也不敢跟村里的那些人一起做糊涂事了。大嫂,这菜都是我今天早上天没亮的时候到地里摘的,新鲜!你们城里人吃的菜,看着好看,都是打了农药催出来的,哪有自家地里的菜好吃。”
她说着话,从背兜里拿出一张抹布,到卫生间里清洗了,就自顾地擦起桌子来,这倒弄得崔月婵不好意思了。
“她二婶,这屋子我刚打扫过,你先坐下,不用再擦了。”
李桂花却干得更欢了“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以后,你这屋里的卫生我全包了,我干别的不行,打扫房间还是挺干净的。”她一边仔细地擦着电视柜,嘴里也没停着:“老屋旁边的二嫂早年不是死了男人吗,她闺女出嫁了,她在城里给人当保姆,昨儿回来了,晚上我去看她,她教过我怎么做家务,搞卫生,你放心,我错不了的。”
崔月婵本是良善之人,见她如此,心里很是不安“我现在家里闲着没事,这点家务也累不着我,你要真没事,愿意来陪我说说话也行的。”说着,硬拉她到沙发上坐下。
见这两妯娌终于能坐在一起说话,老二终于舒了一口气。费天佑却不安起来“二弟,你工作的事我可帮不上忙啊,我跟令仪早约法三章,不过问她人事上的事。”
费天祺笑笑“哥,你多心了,我们两口子今天来,是来给你陪不是的,我一没文化二没技术,不去想那些非份的事情,陪你坐坐,我就去报名,和灰、挑灰浆,搬砖什么的,我力气还是有的。”
费天佑终于放下了心,不过,他又迅速内疚起来,他早退休享清福了,整天想的是怎么打发时间,这个弟弟只比他小三岁,只因为生在农村,没有退休工资可领,还想着上工地干活挣钱。
他每次回老家,因为母亲的缘故,一般都在老三家里,给母亲买礼物的同时,一般也会给老三买一份,很多时候就把老二给忽略了。现在看来,二弟两口子似乎通情达理许多。既然二弟不为难他,他也就放下心来,两家人难得如此融洽地在一起。
崔月婵破天荒地,下厨弄了一桌子好菜。下午,李天祺又执意把他们家里所有的床上用品全部拆下来洗干净了晾在阳台上。
累了快一天了,崔月婵想起二弟今天是来报名的,在这儿呆着就误了正事了,这才说道:“二弟,你不是要报名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去把正事办了吧。”
费天祺装出这才想起的样子“诶,好多年没跟大哥这么说过话了,这一高兴,还把正事给忘了。我这就去。”
两口子告辞了出来,走出小区,两人才相视一笑,搞定了大嫂,这侄女儿可就容易多了。
李桂花碰了男人的手肘一下“我说的没错吧,别跟老三裹一块,自已来跟大嫂搞好关系,令仪不听她爸的,还不听她妈的?令仪这闺女我看也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当年是你们做事太过份了。”
费天祺觉得今天这事做得漂亮,心里烫贴,巴结地对媳妇说道:“行,以后,我都听你的。”
两人来到办公室楼下的时候,正好碰上费令仪回来,见只他们夫妇二人,有点奇怪“二叔,二婶,就你们俩吗?”
费天祺露出一脸的慈祥“令仪,你二婶要在家照顾地里呢,我现在来报名搬砖做杂活可以吧?”
费令仪惊诧于二叔突然的变化,稍怔了一下“怎么会不可以,走吧,我带你们上楼。”
二叔和二婶在沙发上坐下,江致远给二叔做登记,费令仪看了看费天明的登记表,不禁皱了下眉,问道:“二叔,上次你们不是说村里有好多人要来吗,怎么现在才登记了这几个人,村里的泥瓦匠、木匠这些人怎么一个都没来呢?”
费天祺站起来说道:“令仪,咱们村里情况比较复杂,虽说你三叔在村里有一定的号召力,不过有手艺的匠人并不想跟他走,他们想凭手艺吃饭,不想让人说是沾谁的光。有他来,这些人就闪开了。他们明天再来不晚吧?”
“不晚,二叔,你回去告诉他们,只要手艺好,舍得干,不管是谁,我都欢迎。”
费天祺和李桂花走了,费令仪坐了下来“说说今天的情况吧。”
崔博超从没体会过如此深的挫败感,他是费令仪的亲表哥,跟这两个人相比,论亲疏、学历、资历,他都应该是做得最好的。可是,整整一天,他都象个局外人似的看着江致远和费天明两个人忙碌,根本无法插上手。
因为他听不懂滨江话,根本没法跟人交谈,他说的普通话也让人感到拘束,因此,好多人都不愿意在他这儿报名。江致远虽几次主动给他给他当翻译,但这样一来,工作效率大打折扣,还不如江致远自已直接跟对方沟通。
见他没有动静,江致远这才把早已整理好的资料递到费令仪手里“费总,今天来报名的人我都仔细询问过了,基本上是农民,大多没有建筑施工经验,我们项目急需的是技术工人,没有技术的人来再多也没有用的。”
这个道理费令仪自然懂,只因当初她听费天佑说,村里好多人都修过房子,泥瓦匠、木匠、水电工应有尽有,她还担心第一期工程用不了这么多技术工人。可今天一天下来,来的基本上是一群庄稼汉,这样下去,拿什么开工?
心里虽然气愤,但她早已修练得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地说道:“这事不难解决,我明天就到滨江电视台,在滨江天气预报前后都插播上招工广告,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现在天不早了,大家下班吧,有事明天再说。”
江致远只提了一件事情,费令仪立即就答应到电视台打广告,可从头到尾,费令仪都没有让崔博超发表过一点意见,似乎把他遗忘了,这让崔博超心里感到有点失落。
两人一起结伴回家,一路上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回到家里,崔博超叫了声“姑妈、姑父”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闷的,再不说一句话。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儿子,被父母宠坏了,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在家里闲着的这两年也没帮他妈妈做过一点家务。从小他被灌输的观念就是,做家务是大人的事情,他只需要念好书就行。
崔博超刚出门,崔月婵就开始担心起来,工作的事情她倒不担心,就怕他在这里不习惯,见他只闷闷地坐着看电视,心里不安,上前问道:“博超,有哪里不舒服吗?今天第一天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崔博超对这个姑妈心里一肚子的意思,要不是她写信给父亲,他也不至于来滨江这么个破地方,连一个本科生都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在上海,这样巴掌大的公司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要说去工作了。可他真要这样说出来,姑妈的面子往哪放。算了,还是再忍忍吧,才上一天班就杀羽而归,回去还不知道让人说成什么样呢。
因此,他只小声说道:“没有,只是我刚来,他们说话我听不懂,沟通有点吃力,这对我的工作,可能有点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