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远知道费令仪对他说的话是推托之词,心里沮丧,又想到父亲那巨额的医药费没着落,回到家里,自是失魂落魄。
潘雅琳见状,不觉气恼,骂道“你那副人家借你米还你糠的模样给谁看啦,成天在家里吃现成的还不知足。我爸妈不光替你养老婆孩子,还要养你,现在还得看你脸色,你还算是人吗?”
如果在平时,潘雅琳骂两句这事就过了,可今天他在医院里被妹妹和费天佑骂得体无完肤,厚着脸皮给费令仪打电话又被拒绝,一肚子气还没找到地方发泄,潘雅琳却在这个时候来触他的霉头“够了,潘雅琳,这话得说清楚,我在你们家是白吃闲饭的吗?我工作这些年的工资呢,我象牛一样不分昼夜地替你们潘家卖命,就只吃一口饭了,你还不知足,你还想怎样?连饭也不给吃了吗?”
潘雅琳从没见过江致远发这么大火,吓了一跳“你喊什么,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胆够肥的啊,敢跟我顶嘴了。你想没想过,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别以为你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象个人,要没我爸,你什么都不是。”
潘雅琳的爸妈都在家,江致远在潘家一向少言寡语,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一反常态,竟敢对宝贝女儿大喊大叫。潘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江致远,你忘了当初你到我们家来的时候那副可怜样,连身象样的衣服都没有,我们潘家收留你,让你现在人模狗样的象个人了,你就开始张狂起来了。”
潘厂长也皱着眉头说道:“致远,你今天是要跟我算账是吗?我问你,你吃、穿、用度不用花钱吗?你老婆、孩子不用养吗?说什么跟我老潘家卖命,你要不愿意,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潘雅琳上前搂住父亲的肩膀,撒娇道:“爸,你糊涂了吧,他姓江,我可是姓潘的,你不会连我也一块撵吧。”
江致远再没血性,到了这一步,也无法再忍了“没想到,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叫化子,谢谢你们收留了这么些年,雅琳姓潘,不愿跟我走,宝宝姓江,就跟我一起滚吧。”说着就去牵宝宝的手。
宝宝出生后就是外婆带,一直都跟外婆亲,跟父亲反而没有感情,见大人吵架,早吓呆了,见爸爸来牵他,躲在外婆身后,大哭起来。
潘妈妈说道:“要走你走,宝宝是我们家孙子,怎么会跟你回你家那棚户区?不过,你记住啊,每个月他们母子的生活费必须按时给我交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致远这时反而笑了“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就软弱可欺,这些年我挣了多少钱心里有数,我父亲重病住院,我这个当儿子的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真是枉为人子。雅琳和宝宝愿意跟我回江家住棚户区,就走,不愿意,一分钱都没有,你爱怎么样,我都奉陪。”
潘妈妈哭了起来“老潘啦,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也不管管,他父亲病了,关我们什么事,连老婆孩子都不养的人,还算是个人吗?”
潘厂长一脸严肃“致远,你父亲病了,也不能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啊。你要真有能耐,我们厂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你是管生产的,不积极想办法恢复生产,还窝里横,算什么东西?”
江致远本想回屋收拾衣物,见岳父这样说,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又转过身来,对他说道“股东撤资,没有原材料,没有资金,我拿什么恢复生产。”
潘厂长冷凛地说道:“我要有钱,有原材料,谁都可以组织生产,我还要你作什么。”
江致远针锋相对“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你是让我出去坑蒙拐骗吗?对不起,这本事我还真没有。我再说一遍,雅琳,你和宝宝跟不跟我走?”
潘雅琳哭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宝宝你也不许带走。”
“行,我知道了,我是该滚蛋了,我就是出去替人踩三轮车,也能挣钱替我父亲看病。”江致远说完这话,再也不管潘家人,就回屋收拾行李。
潘雅琳跟了进来,把他刚装好的衣物扔了一地“你什么意思,是想跟我离婚了吗?”
江致远放下手里的衣物“你们不是一家人联合起来要让我滚吗,怎么,连几件衣服也不让我带走?”
潘雅琳是个急脾气,在家里又被父母惯坏了,结婚后,江致远对她言听计从,没来都不会违逆她一句,哪知道这次江致远会动真格的。当年江致远追求她的时候,最吸引她的就是英俊潇洒的外貌,而现在的江致远相比以前的奶油小生形象,显得更加成熟和稳重,这样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她心里后悔不迭,只是嘴上却不肯服软。
“这些衣服都是我买的,你不准带走。”其实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你手里没钱,身上连换洗衣服都没有,能跑到哪儿去,过两天还不得乖乖的给我回来。
江致远却无法理解女人的那点小心思,见潘雅琳连衣服都不许他带走,彻底寒了心“对不起,我忘了,这些衣服都是你买的。也行,这回才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雅琳,祝你好运。”
从潘家出来,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候回化肥厂公交车已经停运,打车?他摸了摸身上那两位数的票子,打消了念头,还是到医院陪父亲对付过一夜吧。
他慢慢地朝人民医院走去,路过大西南野生鱼馆门口,不禁停下了脚步,对着鱼馆百感交集。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这个时候却恰好从鱼馆里走出来,那份宠辱不惊的淡定和风过无痕的从容,除了费令仪,还会有谁?江致远的心狂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费令仪例行巡店,今天正好到老店,见一切正常,放心地从鱼馆出来,却见江致远向她走来,她只好停住了脚步。
江致远怕费令仪误会他是特意来这里找他的,忙解释道“令仪,你不要误会,我爸在人民医院住院,我去看他,刚好从这里路过……”
这事的真假并不重要,费令仪云淡风轻地一笑“你不用解释,这条路又不是我家开的,任何人都可以从这里过。”
江致远见费令仪的口气似乎对他并不特别反感,心中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刚从潘家出来就碰上费令仪,难道是上天也在助我。
“令仪,早听说你把食品厂买下了,真是替你高兴。”
“谢谢,你爸生了什么病,重吗?”
一提到父亲,江致远的眼睛暗了下来“脑溢血,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现在除头部以下都不能动,瘫痪了。”
费令仪安慰他道:“这病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无法康复,现在的医学这么康明,会有办法的。”
“等等!”江致远见费令仪想要离开,再不表白,就没机会了,忙叫住了她:“令仪,我一定要告诉你,跟你分手这些年来,我的心一直倍受煎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我不敢跟你联系,是怕打扰你的生活,但我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初恋是最美好的回忆,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这份感情我一直铭记于心。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没结婚,是因为我当初对你的伤害太深。令仪,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吧。”
费令仪知道江致远一向口才很好,感情和婚姻都极富功利心,现在这样说,不过是有求于她而已,如果她现在只是个下岗女职工,她相信江致远一定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致远,你想多了,我感情上的事跟你没关系,十二年前,你这个人就已经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可是令仪”江致远见费令仪又作势要走,忙拦住了她“听费叔说,你现在很缺人手,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他的身子又向费令仪走进了一步。
费令仪见江致远向她靠近,心中厌恶,后退了一步“我爸不了解情况,他的话你倒听真了。谢谢你,我现在人手充足,暂时还不需要人,你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江致远哪肯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再说,如此丽人,又岂愿轻易放过,伸手就想搂费令仪“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在企业一直做管理工作,有丰富的企业管理经验,以后一定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话音未落,江致远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江致远,我说你今天这么反常,连衣服都不要了也要离家出走,原来是在外面有人了。”
江致远一路上光顾着想心事,后来又一心扑在费令仪身上,竟没注意妻子跟在后面,现在被抓了个现行,不由得大囧“雅琳,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原来,江致远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潘雅琳束手无策,只得求父亲想办法。
潘厂长自然理解女儿的心事,叹道:“你要真不愿意他走,就把他追回来吧。你在他面前也太强势了些,他父亲病重,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你当妻子的,在经济上也不要控制得太严了,所谓物极必反,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他还真能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别听你妈的那一套,明天你跟他去看看他父亲,你这个当儿媳妇的该尽的责任也要尽,别让人说闲话,也别让致远太为难。”
她一路寻着追了过来,终于发现了江致远踽踽独行的影子,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叫住他,却见他在一家鱼馆门前停了下来,里面出来一个漂亮女人,江致远走过去亲昵地跟那女人说着什么,甚至连她快走到他们身边了江致远也没发现,大禁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