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跳着脚地叫“费天佑回来又怎么啦,他一个牢改犯,祖宗的脸都让他丢尽了,还好意思回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费令仪冷冷说道:“他就是杀人犯也姓费,是你亲哥。你的意思是说,连我爸你们也要一起赶出去,是吧?二叔,打雷下雨的时候,你还敢出门吗?”
二叔一怔,愣住了”我为什么不敢?”
“你们这群白眼狼,花了我爸这么多钱,翻脸就无情,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你们搬走也没跟我们吱一声啊,这老屋没人住,眼看就要塌了,我们利用起来养猪、喂鸡有什么不可以?”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吱一声,你们谁关心过我们母女的死活。这么多人看着的,当初我们落了难回来的进候,你们是怎么赶我们走的。这老屋的主意你们早打上了,哪里还有一丝的兄弟情义。”
三叔走过来,挽起袖子“你这死丫头,在长辈面前还敢嘴硬,你爸妈没在这里,我就替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
费令仪脸如寒霜“就凭你,想教训我?”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长辈吗?我可没看出你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在你们家院子喂猪、养鸡怕臭,我们家就活该随便臭?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这人,你们都知道我脾气不好,惹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二叔看了一眼费令仪手里拎着的锄头,有点心虚,他可没忘记让这丫头追得满院子乱跑的情景“丫头,这事可赖不着我们,是你奶奶让我们来的。”
三叔跟二叔一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费令仪是敢提着菜刀跟他们拼命的人,她手里的锄头可不是吃素的,因此不敢跟她硬来,只好搬出老母亲“妈,你说句话。”
明明是两个儿子争着要占这块老屋,现在当着费令仪的面,竟没一个敢承担责任,还把老太太作挡箭牌推了出来,费令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老太大维护了一辈子的两个儿子,到现在她还没看清是什么货色吗?
偏这费老太太倔犟,事到如今仍是不肯服输,心里打着嘀咕,嘴里却是死硬“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怎么的?这老屋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没人能管得了。”
“这老屋不是早分给我爸了吗?现在又要给二叔三叔了,一女还不嫁二夫呢,你可想清楚了,奶奶。”
“我早想清楚了,就给他们喂猪,养鸡,怎么啦?”
“真想清楚了就好办,房子你收回去了,就表示是不要我爸这个儿子了,对吧,那赡养费还问我们要吗?再想一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二叔争着说了“早想清楚了,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你那点臭钱。”
三叔也跟着附和“对,我们不要了。”
费令仪没管这两人,只盯着费老太太:“这钱可是你收的,不是他们收,他们表的态不算数。我要你亲口说,要,还是不要。如果你今天当众说,你还要我们赡养,那你就让他们把屋子给我恢复原样。你要还让他们在这屋里,你就跟我们一家断绝关系,从此你的生老病死,跟我们家没一毛钱关系。听明白了吗?,再好好想一想。”
费老太太觉得这钱确实是给她的,老二和老三却替她答复说不要了,她要是不同意,就把老二和老三得罪了。这老大回来,也是个牢改犯,没有收入,连地也没一分,拿什么钱来给她养老?因此,她咬了咬牙。
“我不要你们的钱,你们也别想再回这老屋。”
“行,这可是你说的,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你亲口说的跟我们家断绝关系了,你就守着你这两个儿子过吧。可怜我爸在狱中还在惦记你呢。”
一提起原主的父亲,费令仪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本是来看老太太的,结果却处理成跟老太太断绝关系了。想到这些,她很是沮丧。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费天佑如果知道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说不定处置的比自已还要果断呢?
费令仪回到家里,崔月婵正在做饭。她们家现在基本上天天都能吃上肉了。崔月婵一直在比较优越的环境里生活,丈夫一出事,直接掉进了十八层地狱,那种受冻挨饿的滋味早受够了。现在手头有了点钱,就变着花样弄好吃的,只是买肉还是有点舍不得。费令仪故意做出无肉不欢的样子,崔月婵心痛女儿,只得天天买肉。
趁着吃饭的时间,费令仪跟崔月婵说起回农村的遭遇
崔月婵叹道“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只要没生儿子,哪怕生再多女儿也会被人骂是绝户。你二叔和三叔他们家有男孩子,你奶奶就一味地护着他们,确实是不可理喻。我们要是不到城里做生意,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折辱成什么样呢?这事还是暂是不要告诉你爸吧,说了与事无补,还让他难过。”
“妈,我觉得奶奶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就对我们这样狠毒,好象有点说不过去。我看她竟象是跟我们有仇一样呢?”费令仪说出她很长时间的疑惑。
“这事说来话长。当初你爸从部队转业回来,就担任化肥厂副厂长,根红苗正,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却跟我谈恋爱。你外婆家成份不好,当时组织上并不同意我们俩结婚,是你爸一意孤行,坚持跟我在一起,因此就影响了前途。这些年,如果不是我的拖累,凭你爸的工作能力和为人,绝不会在这化肥厂当了十几年的厂长也升不上去的。”
崔月婵其实只跟女儿说了一半。当年她从上海来到滨江,一同来的还有个男技术员,两人相恋了三年,已经准备结婚了。男技术员家里在上海替他找了个女人,逼他回上海结婚,还把他的工作也调回上海了。这男技术员迫于压力,只好跟她洒泪而别。她悲痛欲绝,觉得生活无望,就投了滨江河。费天佑当时正好在河边路过,见前面有人跳河,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跳了下去,把人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救的是厂里最漂亮的女工崔月婵。
崔月婵资本家小姐出身,是上海一女子中学的校花,但因家庭成份不好,辗转来到滨江化肥厂做了一名普通女工。费天佑却对她一见钟情,不顾组织上和母亲的强烈反对,执意娶她为妻。从那时起,费天佑就没升过职,一直到出事。
费老太太不喜欢崔月婵一是觉得她连累了儿子不能升官,二是她自已在农村早为儿子物色了一个对象,只是费天佑却不喜欢。因此,她把这些账全部算在了崔月婵的头上,对她恨之入骨。
崔月婵生了女儿后,就再也没怀上过孩子,她知道婆婆在子嗣这块特别重视,对丈夫心生愧疚。费天佑却安慰她“我就喜欢女儿,有一个就足够了。”并对费令仪爱若珍宝
崔月婵回想往事,不由得泪眼盈盈。她一开始对费天佑并无特别的好感,觉得他没有文化,只个大老粗,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自已又走投无路才答应跟他结婚。不想费天佑竟对她一往情深,十几年来,还一如既往地爱她,疼她。这次出事,犹如天塌天陷,自已感到撕心裂肺般地疼痛,这才知道自已对费天佑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费令仪见崔月婵流泪,知道她不想让费天佑不安,拉过她的手道“妈,我爸这辈子娶了你,也知足了。放心吧,我什么也不会跟他说的。”
“你爸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上大学,其实我又未偿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令仪,爸妈都对不住你,让你在本该上大学的时候却为生活奔波。”说着,崔月婵又伤感起来。
“妈,你不用难过,上大学也是我的愿望,我一定会完成大学学业的。”费令仪说的是实话,21世纪是个知识爆发的年代,前一世的学历低是她的硬伤,这一世,她一定会补上,她发誓。
“可是,你多长时间没摸书本了,还考得上吗?”
“现在的成人教育那么多,函授、电大都可以,国家也承认学历,关键是能学到东西。现在我们生意忙不过来,把这段时间过了,我去上电大。”
转眼已经是1992年的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了,毛线生意进入了淡季。
这天,费令仪在门口挂了一个招牌:招收机织毛衣学员,学费300元/人,包教包会,学不会退全款。
崔月婵不理解了“令仪,这织毛衣的手艺是我们的看家本领,要教会别人,以后,我们织的毛衣还卖给谁呢?”
“妈,机织毛衣很快就过时了,这一年时间,滨江就回来了不少机器,虽说他们现在技术暂时不过关,但要解决这个问题,一点难度也没有。我们不教,他们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学。趁现在还有人愿意花钱来学,就把这最后一桶金赚到手吧。”
看崔月婵似懂非懂的样子,她又说道:“我觉得卖毛衣、毛线的季节性太强,一到夏天,生意就进入淡季,我想,我们也许该转行了。”
“转行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