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令仪回到家里,打开门却只见费令辉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门响,只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看他的足球比赛。
费令仪见他把电视声音放得很大,足球比赛这种声音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刺耳,她对这个堂弟特别无语。父亲住院期间,家里只有她跟费令辉两个人,就是看电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就是屡教不改。
“小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么晚了,你不会把电视声音关小点吗?你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的,你知不知道?”
费令辉对她说的话根本不予理睬,仍聚精会神地看他的电视,不时从沙发上跃起来叫一声“耶!”吓了费令仪一跳。
她忍无可忍,上前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不许看了,睡觉!”
费令辉跳了起来“费令仪,你凭什么关我电视,我在看球赛,现场直播诶,正精彩的时候,你关我电视,快把遥控器给我。”
“你看看,都几点了,你在客厅里放电视这么大声,你让别人怎么休息?让你关小点声你还不乐意,滚回你房间去,睡觉。”
“你凭什么让我滚去睡觉,我大伯都没说我,你算老几?”
费令仪火了“你说我算老几,我算老大,我说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费令辉嘟嘟囔囔着站起来,不情不愿地朝房间走去“这么早,电视不让看,游戏不能打,怎么睡嘛?”
姐弟俩在客厅里吵这么大声,费天佑两口躲在房间里一声没吭,估计也是拿这个小辉没辄,就等费令仪回来收拾了。
费令仪洗漱完了回到自已房间,拿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座机,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看电影的时候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没听见。现在半夜三晚的也不好回过去,只得作罢。
那几个电话都是黎昕打的,他想告诉费令仪,跟职业技术学校的工程已经谈好了,后天就可以动工,接下来只需要把工人组织起来就行了。只是,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是,他家里出问题了。
黎昕今天接到费令仪的电话,跟科里的人打了声招呼,骑着摩托车就跑。他的业务能力在科里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他桀骜不驯,有点不把人放在眼里。供销科的人对他早就不满,借这个机会,直接把他告到厂长那里,要求对这个害群之马进行严肃处理,否则,如果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无组织无纪律的不服从管理,那还不翻了天了,工作如何开展?
厂长拿着这个烫手的山芋也是难办,不看僧面看佛面,黎昕的工作可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安排的,要处置,也得让他父亲自已主动提出来吧。于是,来到黎家,把黎昕的情况用尽量委腕的口气告诉了黎厂长。
黎厂长听了,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一迭声地对着老伴嚷着“这个孽障,一点也不让我省心,平时都是让你给惯的,还不快把那孽障给我叫回来。”
黎妈妈心里也是急得不得了,生怕把老伴气出个好歹来,忙不迭地给黎昕连打了三道传呼。
接到家里传呼的时候,黎昕跟柳慕青和陈凯正在职业技术学校谈工程呢。听见他传呼不停地响,对方还调侃说:“黎总,你真是业务繁忙。”黎昕也不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敷衍而过。
他不知道家里竟究出了什么大事,忙完正事骑着摩托车就飞奔回家。刚一进门,就被父亲扔过来的一个靠枕砸在头上,他吓了一跳“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又生气了?”
黎厂长一声爆喝“畜生,你看你干的好事!”
黎昕一脸蒙逼“妈,我到底又做借什么事啦?我爸生气成这个样子。”
黎厂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孽子……”
黎妈妈赶紧上前替他揉着胸口“黎昕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跟儿子好好说嘛,生什么气?”
黎厂长缓了缓气:“今天上班时间,你又跑哪去啦?”
黎昕一听是这事,顿时放下了心:“我到城里办了点事,我跟科长请了假的,不信你问他?”
“请假,你那叫请假吗,你那叫通牒,人家不同意你照走不误。谁给你这样的特权?”
“爸,就为这事,你就生这么大气,至于吗?”
“这事还小了,现在你们厂长亲自找到家里来了,我看你怎么办?”黎厂长气得喘着粗气“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看,就该把你弄到高炉上、成品车间去,让你吃吃苦头。”
“哼,多大点事,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又不是小学生,请什么家长。”
“看你那个样子,还不服气是不是?离开了这个厂子,你还能干什么,别告诉我说你去摆你那个地摊啊。摆了三年还是地摊,真是丢人现眼,你看看人家老费家,几年功夫,开了几个店了?”
黎昕却不服气“我早说要出来下海经商,是你们死活不同意,现在看人家经商赚了钱,又羡慕人家,你说,这事能怪我吗?”
黎厂长抓起一把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朝黎昕打去“明明做错了事情,还敢嘴硬,今天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我就不姓黎。”
黎妈妈忙上前拦住“老黎,儿子不听话,慢慢教育嘛,哪有你这么打儿子的。”
黎厂长气得手直哆嗦“慈母多败儿,这黎昕就是毁在你的手里,你说说,快30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厂里这么多工人失业,人家看我的面子,才给他留了一个销售的职位,他也不想想,要是把这工作丢了,他能干什么?”
黎妈妈温言劝道“黎昕,这个工作可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才是。你爸现在退下来了,没权没势,俗话说,人走茶凉,以后,再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黎昕冷静了下来,诚恳地对父亲说道:“爸,我理解你的心情,都是为了我好,可你只想着你的儿子有饭吃,就不管别人家的儿子没饭吃吗?”
他父亲语塞,口气也缓和了“不是我不管,是我没法管,没有能力了呀。”
“爸,要是有机会,让你儿子替你把他们管起来,你愿意吗?”
“你?”黎厂长坐直了身子“黎昕,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啊,这可不是小事,你有什么办法把这些人管起来?”
“爸,我今天就是去跟职业技术学校联系一个土建工程,这个工程技术含量不大,只要肯出力,就能挣钱。”
“黎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土建这块你懂吗?厂里的职工凭什么信得过你,听你安排,到时候工程要亏了你拿什么补上?”
“爸,你就让我试试吧,不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那厂里的工作怎么办,真不去啦?”
“不去就不去吧,其实,现在上这种班也没意思,饱不死饿不死的,还消磨人的意志,再混几年,就彻底完了。”
黎厂长沉呤了一下,才说道:“黎昕,路是你自已选择的,所有后果只能是你自已承担,知道吗?我跟你妈已经老啦,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成家立业。你既然已经想好了,就由你去吧。”
黎昕见父亲说得悲壮,也动了情“爸,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父母这一关顺利通过,他想告诉费令仪这个好消息,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通了,可就是没人接,再打,也没人接,连续打了几个,最后,他只好泄气地放弃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医院那个医生莫名其妙对他的敌意和费天佑病房里那束开得娇艳的鲜花以及费令仪言笑晏晏地看着那医生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交织出现,搅得他头痛难忍。他干脆坐了起来,点燃一根烟抽,任思绪恣意地在空中飞扬。
天一亮,他就骑着摩托车来到费令仪住的滨江小区门口,也不进去,只静静地在外面等着。
8点钟,费令仪准时走了出来,看到黎昕,不禁很是吃惊“黎昕,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黎昕潇酒的一甩那头乌黑篷松的头发“昨天我们去职业技术学校谈了,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开工。我给你打电话没接,有点不放心,就来看看。”
费天佑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样子也没睡好“对不起,昨天晚上看电影,怕影响别人,就把手机关成了静音,所以你打电话没就听见。回来看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是你打的,没敢回过去。”
“看电影?”黎昕紧张起来“你跟谁去看电影?”
费令仪迟疑了一下才说“跟一个朋友。”
黎昕如遭雷击,人一下子委顿下来“是不是中医院那个医生?你们现在……”
费令仪笑笑:“黎昕,我跟吕医生只是普通朋友,别想的太多,还是做你的正事要紧。”
黎昕如释重负“普通朋友,那就好,下次你要想看电影,可以找我,我陪你去。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费令仪坐到黎昕摩托车的后座上,大声说道:“你们的铁三角不是共同进退吧,怎么他们今天没来?”
此言一出,惊醒梦中人,黎昕一轰油门,刹车一松,雅马哈轰地一声朝前冲去“什么铁三角,他们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