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婵刚下楼开门,费家老三就来了“大嫂,我哥在吗?”
崔月婵嫌恶地看了一眼老三,没好气道:“不在。”
老三似乎并没在意崔月婵的态度,仍忝着脸笑道:“不会吧,这么早会到哪去?”说完不再跟崔月婵废话,就在楼下大叫“大哥!大哥!”
“来啦!来啦!”费天佑乐滋滋地从楼上跑下来“这么早就来啦?快,楼上坐。”
费天佑现在可忙了,每天不是化肥厂的人就是老家的人来找他,费天佑又热情好客,来的人毫无例外地中午就带到鱼馆吃饭。这些人不光自已来,有时候还呼朋唤友一大帮,到鱼馆照吃不误。吃完饭把嘴一抹,费天佑到吧台上签字就走人。
费令仪拿着一摞费天佑签的单,头都大了,最多的一个月,竟签了3000多块钱的单。真要取消费天佑的签单权,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可要照这样下去,整个鱼馆都会让费天佑的人吃垮的。
思来想去,费令仪当着父母的面,拿出2000块钱说道:“爸,现在我在整顿鱼馆,以后,你在鱼馆吃饭就不能签单了。我一个月给你2000块钱,你吃完饭就用现金结账。”
崔月婵首先不依了“2000块钱,这么多,线铺一个月还没挣这么多钱呢。这么多钱就让他每天带着人到鱼馆吃喝,你是钱烧得慌还是咋的。令仪,你对你爸再孝顺也不能这样。”
费令仪笑笑“这2000块钱爸恐怕得省着点花,上个月你签的单有3000多块钱呢。”
崔月婵倒吸了一口冷气“3000多,你到底叫了哪些人去吃饭,竟吃了这么多钱,你是在吃大户还是怎么的?”
费天佑搓了搓手,嘿嘿笑着“不会吧,哪吃得了那么多?”
费天令拿出他签的单据,递给他“爸,你确定一下,这些字是不是你签的,别让店里的人混水摸鱼了。”
他接过来看了看“是我签的,只是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诶!我说,你鱼馆的菜怎么这么贵,不会是乱收费吧,街上的鱼多少钱一斤?”
“爸,我们鱼馆卖的是野生鱼,价格自然比普通餐馆高出许多,你要嫌我们鱼馆的菜贵,你拿着钱可以到别的地方吃,我没意见的。”
2000块钱还真不少,现在滨江普通工人的工资也不过300块钱左右,可花起来也真不经花。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他朋友多啊,加上他这人是真善良,遇到人家生活困难的,他也会忍不住帮一点,半个月下来,2000块钱已经所剩无几,昨天晚上还跟崔月婵说,再有人来叫他,一律说他不在。
可现在是自已亲弟弟来了,总不能象外人一样躲着不见吧。
兄弟俩上楼坐定,费天佑热情地给三弟泡上茶,递上一支烟,点上“三弟,咱妈身体还好吧?家里都挺好的吧?”
“好好,都好,就是天天念叨你,想你啊。”
“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唉!哥,实不相瞒,还真有点事。你大侄子见人家骑着摩托车做生意,也眼红了,天天在家闹着也要买一辆,跟着人家出去做生意。我跟媳妇琢磨了一宿,觉得孩子也应该出去闯荡一下,长点见识,老是窝在农村也不是个事,哥,你说,我想的对不?”
费天佑点头“你说的在理,孩子就应该放出去磨练,挣钱不挣钱的,倒是小事。孩子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做父母的,应该支持。”
“哥,我就知道你会支持”
“我当然会支持,你回去告诉孩子,就说大伯支持他,让他放手去做。”
“哥”老三说话开始吞吐起来“哥,就是,我们现在手头有点紧,看看,你能不能,借我们点。”
说到借钱,费天佑就有点为难了,他现在就是个甩手掌柜,并没有一分钱进账,钱都在崔月婵和女儿手里。可他知道这母女俩对老三有意见,别说借钱,就是见个面,也是勉为其难。
“三弟呀,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回来以后,没收入,家里的生意虽说也是我在掌管,可钱都在你大嫂和侄女手里,这……”
“大哥,你们家做这么大生意,拔根汗毛也比我们腰粗,在哪省下一笔也够我们花上一年半载的。唉,都怪自已没本事,连儿子做点小生意的钱都没有,也活该受穷。”
见亲弟弟这样说,费天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三弟,要不,你再等几天,下个月,我给你凑2000。”他打的主意是,下个月女儿给他的钱就全给弟弟。
老三却不高兴了“哥,你自已算算,摩托车别说买九洋125,就是买个嘉陵70,也要8000多,还有做生意的本钱,怎么也得10000多吧,你这2000,不是打发叫化子吗?你是我亲哥,你不帮我,还有谁会帮我?”
费天佑心里打着小鼓,2000块钱借出去,就意味着他一个月只能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谁也不能见,他觉得自已已经尽力了,却还落个埋怨。可转念一想,老三除了他,还真没有地方能借到钱,老二的经济情况跟他差不多,农村人哪来的钱呢?
他咬咬牙“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送走三弟后,费天佑便在家里抽起了闷烟,不多时,他把烟使劲往烟灰缸里一摁,主意有了。不就10000块钱吗?女儿每个月给2000,5个月就凑起来了。只是,要找个人先把这钱借出来,然后他再每月还2000,问题不就解决了。
他开始梳理他的人脉,谁有这10000块钱能借给他。这个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围绕他转的人基本上都是穷亲威,下岗工人,别说家里有10000万钱的存款,能有1000块钱的余钱就算不错了。思来想去,没办法,只能动用家长的权威了,要不,答应了人的事办不了,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吃完晚饭,费天佑郑重宣布,开会。
费天佑当厂长的时候,动不动就开会,现在没会开了,就在家里实行会议制度,大事小情都要开会决定,当然,由他主持的会议,一般崔月婵和费令仪都会主动配合。
费令仪笑道“爸,今天会议的议程是什么,可不可以提前泄露一下。”
崔月婵脸色阴沉“今天你三叔来了,我看,今天的会没什么好事。”
费天佑咳嗽一声“肃静,开会了。”见母女俩没人再说话,正襟危坐道:“我给你们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这次费令仪没有配合地回复“什么故事?”令费天佑有点失望。
“我爸走的那年,我才12岁,二弟10岁,三弟才6岁,妈一个女人带着我们兄弟三个,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苦了,三弟年纪小,不懂事,老是吵着饿,妈除了流眼泪,没有一点办法。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费天佑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却被崔月婵打断了“天佑,别说那些没用的,是不是老三又来问你要钱了?”
费天佑被妻子戳穿,有点尴尬“这不是回忆往事嘛。列宁同志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崔月婵早就在考虑,这个家要还按丈夫的意图,早晚还得搬空。女儿开个餐馆都快让他带着一帮穷亲戚、穷工人吃垮了,今天老三这么大早就来,肯定没好事。
借着费天佑的话说道:“你说得对,列宁同志说得好,我们是得把过去的事翻出来好好说道说道。”
费天佑无奈“唉,我知道你要想说什么,那些事情不都过去了吗,怎么老挂在嘴上?”
崔月婵奇怪了“天佑,是你刚才说的要回忆过去嘛,怎么只许你回忆,就不许我回忆了,你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强盗逻辑嘛。”
费令仪在旁劝道:“好啦,别吵啦,说正事,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那么拐弯抹角的。”
费天佑被妻子和女儿揭穿,脸顿时红了,幸好他的肤色本来就黑,红了也不太看得出来“是这样,今天,你三叔来,说你堂弟,就是他家老大,想学人家做点生意,想跟咱们家借10000块钱。”
崔月婵失声叫了起来:“什么,10000块,这回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他还真敢喊,你答应了?”
费天佑挠了挠头“唉,都是自家兄弟,能帮就帮吧。”
崔月婵冷冷地道:“你要帮你兄弟,我跟女儿都管不着,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
费令仪对费天佑实在是无语,他在牢里关了整整五年,老家没一个人去探视过他,现在看他经济有点好转,三亲六戚,朋友什么的,一窝蜂全来了。世态淡凉,人情冷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爸,妈说的对,你兄弟情深,你要想帮我们不拦你,还有别的事吗,要没的话,我要回房间了。”
费天佑急了“你们母女就别挖苦我了,我哪来的钱帮他们呢,这不是跟你们商量吗?令仪,这次,你可得帮爸,我已经答应你三叔了,可不能让我失信于人。”
“对不起,爸,我帮不了你,我手头有点钱,不过,我跟鱼馆旁边的两家房东谈好了,全租下来,一次要交五年的房租,钱还差点,我还得挪皮尔卡丹的钱呢。”
“月婵,这10000块钱就在你线铺里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