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皱紧了眉头“你拿什么东西来堵伤口,这么脏,告诉你们,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得拿最干净的布捂伤口,要不,伤口会感染的。”
三大爷这么一拨弄,把老太太伤口又弄痛了,不由得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老太太身上的气味熏得三大爷倒退了几步,忙从抽屉里拿出口罩戴上,这才对费天宝说道:“把你妈摁紧了,不要让她乱动。这伤口有点深,恐怕得缝针。”
费天宝紧张地说道:“三大爷,这缝针得花多少钱啦?”
三大爷不高兴了“怎么,心疼钱啦,你小时候调皮,摔破了头,你妈背到我这里来,听说要缝针,二话没说,只担心你破了相,以后不好找媳妇,她可没心疼过钱。我听说你大哥可是付了工资请你们两口子照顾你妈的,做人可不能昧了良心啊。”
费天宝沮丧极了“三大爷,你误会了,我不是舍不得钱。算了,缝就缝吧,我也不多说了。”
费老太太护痛,一点不配合,还拼合挣扎,三大爷费了老大功夫,才把伤口处理好了。
三大爷边收拾东西边说道:“天宝,你们多长时间没给你妈洗澡啦,身上这味你们怎么闻得惯?”
王淑娥陪笑道:“三大爷,不是我们不给她洗澡,是她不喜欢洗澡,每次洗澡弄得跟要杀了她似的,叫得惺惶,这事左邻右舍的都知道。”
三大爷不再纠缠这事,转身对费天宝说道:“你妈的伤口不浅,你最好还是带她去城里打一针破伤风针。”
费天宝笑道:“干吗要打这个针呀,以前我们摔破了头啊脚什么的,连药都不用涂,过两天伤口自已就愈合了,农村人,皮实,没城里人那么娇贵。”
三大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妈这把年纪,还是打一针保险,我只是提建议,打不打随你。”
王淑娥近段时间打牌手气一直臭得不行,天天输钱,一听说要到城里打针就心痛起钱来“三大爷,这针要是你这儿能打,我们还可以照顾你生意。这生意你又做不了,你那么起劲干吗?你听谁说过头上破点皮就要打这针那针的?”
三大爷知道她是舍不得在婆婆身上花钱,冷哼一声“我是医生,不是生意人。你们要不想打我也没办法,那就把你妈的命交给老天爷吧。”
费天宝没在意三大爷说的话,径直把母亲背回家里。
他看了看老妈,又看了看媳妇,沮丧地说道:“三大爷说的没错,妈身上的味实在太熏人了,她这个样子,让大哥看见了可不得了。你在家看着她吧,大哥那儿我一个人去。家里乱糟糟的,你别光顾着整天打麻将,还是好好收拾一下。妈今天流了不少血,你给煮两个荷包蛋吧。”
王淑娥今天吓坏了,真让大哥知道她打婆婆耳光,还把她摔成这样,别说工资拿不到了,恐怕会剥了她皮呢。因此,这会儿表现得特别的温柔“你去吧,家里有我呢,妈这个样子像是想睡觉呢,等她睡一觉醒了,我给她煮荷包蛋。”
费天宝见今天早上刚换的衣服上好几个地方都沾上了母亲的血,只好脱下来重新拿了件衣服穿上,这才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他心里郁闷极了,大清早的出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晦气。他发觉这两年真是流年不利,想做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总是功亏一篑。早上这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定今天去找大哥真是凶多吉少呢。
费天宝去找他大哥要说法,他哪里知道,他大哥自已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费天佑仓促之间被女儿缴了械,气得差点血压又升高了。崔月婵冷眼瞧着,心里深恨老头子做事糊涂,却也心疼他,怕他老毛病又犯了,赶紧找出降压药,逼他吃下,这下安下心来。
费天佑想到自已明明是一番好意,却不被女儿理解,还把他所有的决定全部推翻了。他本指望一向跟他贴心的女婿这个时候能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可黎昕却直接无视他使的无数个眼色,只装没看见。
本来想创造最后一次辉煌,却变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他一大老爷们,跟人家表了态,却被宣布无效,你让他今后怎么出门见人?人家吐口唾沫都是钉,自已红口白牙地说出来的话却当众打脸,还有老家的那些人,他以后怎么回村里见他们?
自已进天港主持工作,一分钱好处没捞不说,还把女儿给他的2000块钱零花钱和自已的退休工资全搭进去了,现在到哪里找这么傻的官啊!
他昨天沙发上躺了一天,老伴喊他吃饭也赌气不吃,整整一天下来,直饿得他头晕眼花,但他不肯向老伴和女儿屈服,仍咬着牙坚持不吃饭。
刚开始令仪还过来软语相劝,崔月婵笑道:“令仪,别劝他了,你爸肯定是嫌我做的饭菜不合他胃口,想自已出去下馆子呢。”
费令仪也笑了“说的是哦,我爸这段时上间班,也没时间花钱,这个月恐怕要突击花钱,那钱才花得完呢。”
费天佑怒道:“胡说八道,我到公司,一分钱好处没捞着,倒把零花钱和退休工资全搭进去了,我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了,下什么馆子。”
费令仪惊道“怎么可能,公司有财务,什么钱轮得到你来花,妈,你信吗?”
崔月婵摇了摇头“我也不信。算了,他不吃我们俩多吃点。”母女俩旁若无人地吃着,还不时地啧啧称赞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也不错。费天佑肚子饿得咕咕叫,心想,只要她们再来求他一次,他马上就停止冷战,去添饭吃,无奈这母女俩偏沉得住气,就是不来叫他,竟似他不存在一般,气得他直吹胡子。
晚上,他索性不回房间,就在沙发上对付了一晚上。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溜进厨房了,找到吃的,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
吃饱了肚子,他又有精神跟母女俩拼体力了,第二天早上,崔月婵起来做好早餐,故意叫他“你今天还接着绝食吗?”
昨天半夜吃得太饱了,现在还在打饱哽呢,因此,他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吃,就是不吃。”
其实昨天晚上的饭菜都是崔月婵替他准备的,知道他熬不住,半夜肯定起来偷吃。早上起来一看,果然饭菜都不见了,却不动声色,只装不知。
费天宝来的时候,费天佑还在客厅里跟母女俩冷战呢。
费天宝一进门,见大哥果然在沙发上躺着,知道昨天晚上的消息不差,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嗫嚅着说道:“大哥,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费天佑这才想起来,自已还病着,只好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说道:“妈还好吧?”
费天宝忙不迭地说道:“好,挺好的。”
崔月婵在旁,费天宝不好意思说别的,只好没话找话“大哥,你得的是什么病啊,找医生看过没有,可别耽搁了。”
费令仪房间的手机铃声响了,接着传来费令仪说话的声音。原来,费令仪把自已的闺房当成了办公室,正在里面办公呢。
费天宝想起自已的来意,不由得小声说道“大哥,你没去上班,公司谁管呢?”
这句话正说到费天佑的痛处,他没好气地说道:“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
费天宝急了“大哥,那天你当着妈的面,可是答应了安排我和小辉工作的,你可不能言尔无信啊。”
费天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老家人的工作问题,前天晚上跟女儿摊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争取过了,只是被费令仪一口就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三弟,你大哥现在老了,不中用了,现在公司是令仪自已在管,我管不了啦,现在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
‘“可是大哥”费天宝沮丧地在大哥对面坐下“我已经把家里的地全租给别人了,没班上,一家人就该饿肚子啦。”
“你说什么?”费天佑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把地全租出去了,为什么?”
费天宝决定死磕到底“那天回去以后,我跟你弟媳妇商量,我跟小辉上班以后,你弟媳妇要在家里照顾妈,家里的地就没人管啦,不租出去,难道抛荒啊?”
费天佑又气又急“你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啊,食品厂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敢把地丢了,这事我可管不了,你自已想办法。”
费天宝哭丧着脸“我除了来求大哥,还有什么办法呀。”
崔月婵在旁听了,不禁笑了“三弟,虽然我没当过农民,不过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现在地里的麦子和油菜马上就要收割了,你不可能把快到手的粮食白白地送给人家吧。你的田地就是要租出去,也得等这一季庄稼收了以后再说租的话吧。退一万步说,你就是真把地租出去了,你又不傻,不会不问人家要钱吧,哪里就没有办法了。”
费天宝只得笑着对大嫂说道:“大嫂说得没错,我是跟人说好了,等这季庄稼收了就把地给人家。”
崔月婵笑道:“这不就好说了嘛,反正地没给人家,你自已接着种就是。”崔月婵知道费天佑在三弟面前许了愿,现在人家来要他兑现承诺呢,知道老伴没办法处理这事,有心替他解围。
“三弟,按说呢,你们家根本就没有难过的说法,淑娥在家照顾妈,我们给的钱不少,人家两口子一起上班也不一定有我们给的钱多。你们家一年四季,起码不用买粮食和蔬菜吧,家里自已还养了猪,不说小康,在农村,也算是殷实家庭。我知道天佑这些年给你们家贴补了不少,何必一定要出来上班呢?”
费天宝有口难言,他们两口子都喜欢打牌,麻将,牌九,斗地主,押金花样样通,大哥给的钱一到手两口子就直奔牌桌,早输得精光,日子艰难,却是真的。不去打牌,并不是改邪归正,而是真没钱了。以前有老太太管着,王淑娥还有所收敛,自从大哥答应给王淑娥工资,让她照顾老太太,王淑娥就越发疯狂了。带着老太太不方便,干脆约了人在家打。偏偏这王淑娥又属于典型的牌臭瘾大的那种人,最受牌友们欢迎,那帮专以打牌为生的麻友们巴不得天天陪她打,那点工资哪里经得起她天天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