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天祺文化不高,却在公司当上了保管,在公司迅速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随着他的得势,他的老婆李桂花现在村里也算一个人物了,虽说男人去上班,她又要收拾地里,又是喂猪,还要伺弄刚从老三那里盘过来的蛋鸡,忙得不亦乐乎,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开心得连走路都哼着小曲。
村里趋炎附势的人知道费天祺在公司里是个大红人,在费令仪面前说得上话,都上赶着来巴结,地里的活,不用她说话,就有人替她做。只要她脸一沉,就有人谄媚地说好话哄她开心,她第一次尝到了权势的滋味。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老三两口子能收村里人这么多钱了。别说老三拍着胸脯给人表态说能替他们办事,她在人前人后一再低调,再三表示说自已在侄女儿面前说不上话,给他们办不成事,根本就没人肯相信。不断有人拿着信封送上门,推都推不掉,大包的礼物送到家里来,放下就跑。这些钱和礼物多逗人爱啦!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些人一翻脸动不动就要下老三一只手,李桂花可不敢保证自已经得起这些诱惑。
她当然清楚这些东西人家可不是白给的,没去上班的,想通过自家男人在侄女面前说上两句好话,能脱了农皮去当工人。已经在上班的,也想通过费天祺给换个好点的工作。人家花了钱,你要办不成事情,老三的下场在那摆着呢,她可不敢重蹈覆辙。因此,等男人下班回到家里,两口子就挨家挨户地把钱和物给退了回去。
两口子这样做,并没有赢得村里人的尊重,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愤怒,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在老板面前美言两句而已,就累着你了。把钱和礼物退回来,不是嫌钱少礼轻了,就是不肯帮忙,如此一来,李桂花在村里的地位就显得尴尬起来,在大路上跟人相遇都没有肯理她,更不用说来帮她干活了。
李桂花在村里很快就被孤立起来了,加上婆婆和弟媳妇不时地煽风点火,村里的舆论开始一边倒指责李桂花唆使自已的男人不顾兄弟情义,落井下石。如果不是他们两口子从中挑拔,费天宝也不至于跟大哥关系破裂,捎带着大家都受到牵连。
李桂花为此气得吃不下也睡不着,费天祺听媳妇说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他这个保管,说起来好听,一个月下来,工资还没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拿得多。空担了虚名,一点实惠没有,还把村里人得罪了,真是得不偿失。
他跟李桂花商量“媳妇,要不,咱这个保管不当了,还是回工地干活吧,多挣些钱,把家里房子翻修一下。”
他们建房子的时候,因为家里穷,除了房子的前方用的红砖外,房子的背面和内墙全是自已打了石灰砖。时间长了,用手一抹,灰就直往下掉,这一直是两口子的一块心病。
李桂花不愧是个女诸葛,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来“天祺,你可是真傻,守着金山哭穷,拿着金饭碗讨饭。你们工地上那么多修房子的材料,随便拿点回来,那不是钱?趁现在你是保管,没人管你,弄点回来,等材料凑齐了咱再把房子掀了重新建过。”
费天祺一听,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上挂着的钥匙,被媳妇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还是媳妇想得周到,我这人,脑子怎么就这么笨呢。工地那么大,每天进出那么多材料,谁会再意少了一包两包水泥还是一车砖块的。这事只要做得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建多少房子的材料没有。”
费天祺脑瓜子反应慢半拍,可行动力和执行力还是相当快的,特别是往家里搬东西,那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以往每天下班,村里人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可是现在,他故意拖延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拿出早准备好的口袋,迅速装了起来。
加重自行车的载重能力超强,自行车后座一边挂一个口袋,上面还可以压一个口袋,三个口袋稳稳地绑在后座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李桂花知道男人今天要载材料回来,在家里一天都担着心,等到天黑,才见男人艰难地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忙上前帮忙扶着“你进村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费天祺“嘘”地轻呼了一声“你小点声,现在天黑得早,又冷,谁没事黑灯瞎火的在风地里站着。”
李桂花帮着丈夫往下搬货物“这都是些什么呀,这么沉?”
“今天搬的是上好的水泥,慢慢的,我会把砖呀什么的材料一点一点的搬回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家翻房子的材料就全齐活了”
李桂花却还是不无担心“你拿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小点心,要是让令仪知道了可不得了。”
“你傻呀,令仪成天在办公室,她哪管得了这些。我是保管,就是专门管这些材料的,这些东西少了,我要不说,谁会知道。”
“唉,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别大意了。”
李桂花满心欢喜,这天晚上特意做了两个费天祺爱吃的菜,又到村里的代销店上打了一斤高梁酒,让他美美地喝了一顿,夜里更是对他曲意奉迎。
自从他当上保管以后,在家里的地位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媳妇人前人后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费天祺乐滋滋地想着,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尝到滋味以后,费天佑就不再跟村里的同伴一起下班了,有人来保管室等他,都被他不耐烦地赶走了。
这天下班后,他仍依法炮制,又载了满满地三口袋回去,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家,只是在进村的时候,他没有发现,费长明就站在村口的代销店门口,亲眼看着他艰难地骑着满载货物的自行车回家。
费长明早察觉到这段时间费天祺的行踪诡异,心里对他已经产生了怀疑。大家一个村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性。今天亲眼见他载着一车东西回家,心里就有数了。连夜找了费长柱几个商议,决定捉奸拿双,捉贼拿赃,明天下班就去捉拿费天祺。
第二天下班,费长明和费天柱故意来喊费天祺:“天祺,下班啦,一起走吧。”
费天祺照常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手里还有点事,等弄完了才走。”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大声囔囔着走了。几分钟后,费长明一个眼色,大家调转车头,往工地驶来。
库房的门开着,费天祺弯着腰正往口袋里装材料呢,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吓了一跳,倏地直起身来,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手里的口袋掉了,里面的东西撒落一地,全是工地上的上好材料。
费长明冷笑一声“天祺,怪不得下班不跟我们一起走,原来是为了偷东西啊。你是保管,这样做不是监守自盗吗?走,我们一起见老板去,看她是怎么个说法。”
费天祺慌了手脚,却仍在狡辨“说什么偷东西这么难听,家里猪圈坏了,拿点水泥回去补补,这些工具我用过了还会还回来的。令仪是我亲侄女,我拿这点东西她怎么会跟我计较。”
费长明道:“既然是这样,我家里的猪圈也坏了,拿点水泥回去补补,想必老板也不会说什么吧。”
费天祺被人捉了个当场,听说不抓他去见令仪,只不过是拿点工地上的水泥而已,不禁松了一口气,大方地说道:“诶,这有什么,补点猪圈能用多少水泥,就是令仪在,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反正工地大,也不差你那点。”
费天柱有点犹豫“我们是来捉贼的,现在跟他一起偷公司的财物,恐怕有点不妥吧,万一让人知道了,丢人现眼不说,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
费长明冷哼一声“你不要就算了,别磨磨唧唧的。不过,你要是敢露出半点风声,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费天柱知道,他要是不加入他们这个团体,他在村里就会受到排挤。相反,费天祺是老板亲二叔,又是专门保管材料的,有什么事都可以推到他身上。只犹豫了片刻,就跟大家一起动起手来。
从此以后,这几个人就总是结伴而行,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个队伍就一点一点的壮大了起来。
每天运一点材料回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工地上竟没人发现,杨锐每天在工地上主要负责的是人员的安排和施工的进度,没想到工地上这些随处可见的红砖和水泥、钢筋等材料正被人以蚂蚁搬家的形式一点一点地偷走。更想不到这事发展到后来,会给公司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而每个月盘存库房的崔博超,也只清查账面上的数字,根本就没核对过工地上的实物。也就是说,费令仪精心设置的两道防线全部失灵。
李泽槐以前在滨江汽车十三队开车,因为在路上带私货被单位发现后予以除名。生活没有着落,他老婆回娘家借了些钱,加上这些年来的一点积蓄,买了辆二手的大货车跑运输。
以前的货源全是单位安排,不需要自已费心,现在自已经营车子,就只能自已想办法了。听说天港工地上有大量的建筑材料要运,就毛遂自荐,自已找上门来。
崔博超见他是老司机,又自已有货车,就同意他在公司专门跑运输。
说来也巧,李泽槐这天拉着一车水泥刚出厂,车就抛了锚,在路上修了大半天车,到天港的时候工地上的人都走完了。李泽槐暗叫不妙,没人下车,找不到保管,这车水泥怎么办?等到明天工人上班再下货,明天的生意就黄了。他的收入可是按拉货的量计算的,耽误的功夫没人付钱。
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来到保管室,却见保管室的门还开着,费天祺几个人正在保管室前往自行车上绑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口袋。他不禁乐了,原来这些人没走,都在这儿偷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