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雅琳是由母亲陪着来民政局的,江致远早已到了,两人见面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来到民政局离婚登记处。
他们来得太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刚上班,电脑还没启动呢。也许是见惯不惊了吧,各自递给他们一份表格“先把这个表填了。”
江致远写字的速度很快,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一直是他傲人的资本,相比较而言,潘雅琳许是久未用笔的缘故,竟斟词酌句地想了半天才把表填好。
工作人员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了看他们填的表格,木然地问道:“什么原因离婚?”
潘雅琳顶着一张青灰色的脸,素面朝天,显得格外的憔悴,此时一脸冷漠,只简短地说道:“感情破裂!”
其实,从他们进门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开始观察他们了。根据他们的经验,那种打得头破血流,痛哭流涕,到这里来还吵得不亦乐乎的夫妻,一般都能调解好。像他们这种进门一言不发,连眼神的沟通都没有的夫妻,说明两人确实感情破裂,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们也不再废话,直接就办理离婚。
两人之间的财产、老人和子女问题早已达成协议,半个小时之后,两人手里都多了一个绿色的离婚证书。
三个人走出民政局,潘雅琳看也没看江致远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跟母亲走了。从头到尾,没有江致远想像的哭闹和纠缠,什么也没有,江致远竟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然有些小插曲,江致远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本离婚证书。崭新的生活在向他招手,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要全力以赴,说工作上的事了。
售楼部已进入最后的装修阶段,他精心准备的一份策划案已获得了费令仪的同意,接下来,他将要展开规模宏大的宣传攻势,为售楼造势了。
天港项目运行正常,费天佑也终于出院回家了。
接到费令仪电话,黎昕下了班,也早早地来到了滨江小区。
费天佑好久没下过棋了,早就技痒难耐,见了黎昕,拉着他就在客厅里杀将起来。
崔月婵本在厨房里忙碌,崔博超有心想在众人面前露一手,自告奋勇地说今天晚上的菜由他来做。
崔博超做的本帮菜也不能说不好,只是费令仪早习惯了滨江菜的麻辣,对这种偏甜口感的菜肴还真是无法适应。费天佑和崔月婵外出旅游和在中医院住院期间,崔博超主动上厨房掌勺,菜做好后也问过她味道如何,她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随口就说味道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崔博超做饭的兴致竟然大增,费令仪每顿只略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只希望此举能引起崔博超的注意。可不知道他是对自已厨艺的自我陶醉还是根本就无视费令仪的反应,仍然霸着厨房不让步。费令仪饿了几天实在撑不住了,有一天抢先一步回到家里,准备自已做点好吃的,却被他跟着回家赶出厨房,美其名曰,我答应过姑妈要照顾你的。无奈,费令仪只好自我安慰,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母亲回来就好了。没想到今天他又把厨师的位子抢了。
而这一切在崔月婵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崔博超刚来滨江时候的懒隋和随性而为确实让她忧虑,可他毕竟不是自已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一句话说重了还怕把他得罪了以后在哥哥面前不好交待。最让她担心的还是他对工作的敷衍和塞责,如果连女儿都容不下他,崔博超在滨江就无法立足了。
可是今天,崔博超竟象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知道心疼她了。听女儿的意思,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女儿还是挺认可的,崔月婵心里的喜悦早就溢于言表。
费天佑不是一直看这个侄儿不顺眼吗,现在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在费天佑面前得瑟一下了“真是想不到啊,博超还会做饭。我还以为我这个伙食团长永远退不了休,要一直当下去呢?有了博超,我也可以吃顿现成的了。”
崔月婵说者无心,黎昕却听者有意。他们家一直都是他母亲做饭,连父亲平时都不会跨厨房一步。想不到会做饭竟会让丈母娘如此高兴。他很惭愧自已连米怎么变成饭的都不太弄得清楚。崔月婵对崔博超的表扬在他看来对他无异于是一种变相地批评。他心里不安起来,一个不小心,竟让费天佑连吃了两个车。
费天佑见他心不在焉,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回事,下棋注意力要集中,你这个样子,这棋还下个什么劲啊。”
费令仪知道是崔月婵的话扰乱了黎昕的心绪,忙打起了圆场“爸,人家黎昕是在让着你呢,看你是个病人的份上,让你赢两局高兴一下。”
费天佑不高兴了“谁让他让了,下棋凭的是真本事,让来让去的还有什么意思?”
黎昕忙笑道:“费叔,你别听令仪胡说,我跟你下棋,一向都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今天这事纯属意外。要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走神,我那两个车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的吃掉了。”
费天佑这才又高兴起来“这还差不多,下棋就下棋,一心不可二用,快,又该你了。”
崔月婵对他们下的棋不感兴趣,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毛衣说道:“黎昕,你不是说要跟你爸妈一起吃顿饭吗,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把时间确定一下吧,我们是该一起坐坐了。”
黎昕点了点头“好的,我晚上回去就跟他们商量。”
费天佑见崔博超弄了一桌子菜还是很高兴的,不住地喊着女儿“令仪,拿瓶好酒出来,今天我高兴,一定要喝两杯。”
崔月婵把女儿叫住了“令仪,不能让你爸喝酒。”
费令仪笑道:“难得我爸如此高兴,可以让他少喝一点,我负责帮你监督他,不许他多喝一口。”
费天佑更高兴了“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还是我女儿理解我呀。今天我确实高兴,大家都喝一杯。”
费令仪忙道:“爸,黎昕一会儿还要骑车,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喝了。表哥倒是可以陪你喝一点。”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费令仪很快就发现,大家嘴里不停地表扬崔博超的厨艺,可桌上的菜却不见少,心里知道,这菜确实不合大家的胃口。
崔博超一脸尬笑,心里百味杂陈,满不是滋味。
虽然他的工作进展还算顺利,可是对周逸霏的爱情攻势却几乎毫无进展。周逸霏看似天真未凿,不谙世事,可是对崔博超释放的爱情信号却直接选择了无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他精心烹制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都是地道的上海本帮菜。滨江毕竟是个县级市,滨江菜在他看来还是难登大雅之堂,他想通过自已的努力,逐步改变姑妈一家人的饮食习惯。姑妈和姑父不在家的时候,他已经坚持不懈地改造了表妹,现在轮到姑妈和姑父了,当然,黎昕不算在内。
只是,今天大家好像不太捧场,这让他有点沮丧。
昨天他接到一个同学的来信,告诉他金铃结婚了,男方是个做企业的老板。他的心碎了一地。同学知道他跟金铃的关系,在信中只略提了一笔,他想了解金铃更详细的信息,却再也没有了。
他彻底失去了金铃,如果再失去周逸霏,他无法想象,未来的日子他靠什么来支撑。他想着姑父终于出院,父母不在滨江,姑妈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如果能求得姑妈替他出面,向周家提亲,以费家现在的家世和社会地位,想必周家也不会拒绝。因此,他绞尽脑汁地想讨好姑妈和姑父,没想到,竟又碰了一个不斩不硬的大钉子。
费令仪见他神情落寞,知道他受到了打击,忙安慰他道:“表哥,你做菜其实真是很不错,只是他们还没有习惯你做的菜的味道而已。不过,跟黎昕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唉,令仪,你怎么哪壶不开提那壶呢。不过,我保证,以后向博超表哥学习,争取学会做饭。”
黎昕自然知道费令仪是在安慰崔博超,说实在的,整桌子的菜没一个是他喜欢的,甜得发腻,吃了第一口绝对不想再吃第二口。他除了自黑自已,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崔月婵笑道:“博超做的是地道的本帮菜,也难怪你们吃不惯,我好多年没吃过家乡的菜了,今天吃起来,还真是怀念过去在上海的日子。”
崔博超终于舒了一口气,忙对姑妈说道:“姑妈,你要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崔月婵来滨江三十几年了,早已习惯了滨江口味,不过,侄儿有这孝心,也是难得,忙高兴地说道:
“那我就可以享几天清福了。”
费天佑心里直冒火,嘟囔了一句“那我的肠胃可就遭秧了。”
黎昕见崔月婵不过吃了崔博超做的一顿饭,就一口一个的说在享崔博超的清福,不甘示弱“妈,我现在就拜你为师,我跟你学做饭,你把你一身的厨艺全交给我,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看如何?”
一句话说得崔月婵心里乐滋滋的“那当然太好了,咱们就一言为定啦。”
黎昕笑道:“妈,这么多人听着呢,我哪敢赖账啊?”
吃过晚饭,费令仪跟黎昕使了个眼色。
黎昕起身告辞,费令仪陪着一起走了出来。
今天晚上的月光特别美,远处几颗闪闪烁烁的星星,给这迷人的月夜新添了几份诗意,费令仪跟黎昕并肩走着,感觉被一种圣洁的氛围笼罩着。
费令仪首先打破了寂静“黎昕,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吗?”
黎昕一惊,迅速冷静了下来“也算是有吧,只是在爸妈他们面前,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费令仪停住了脚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黎昕巧妙地避开了家庭的话题,突然把思路引到工作上“我一直在想,大河建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想调整经营思路?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单子多得接不过来。”
“如果没有你在天港的这种经营方法,也许我会满足于现状。现在看来,大河建筑不过是一种最原始最低级的产品粗加工,赚一点可怜的加工费,你叫我如何能够满足。”
“居安思危,有这种考虑固然不错,只是我的天港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天港项目能不能成功,取决于楼盘的销售情况。说实话,其实我现在一直提着一颗心呢,要是房子建好卖不出去,就砸在手里了。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吧。”
黎昕温柔地揽住了费令仪的腰“你说什么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