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子今天是最高兴的,唯一的孙子今天大婚,了却了他一桩最大的心愿,而且婚礼办得如此排场,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脸。听着众人不住口地恭维他孙子能干,孙媳妇漂亮,他嘴里客气着,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说实话,他对这个孙媳妇真是一百个满意,人长得漂亮不说,关键是能干,而且孝顺,放眼全滨江,谁家的媳妇有这么厉害?他心里正得意着,一眼瞥见孙媳妇穿着高跟鞋在那说话。
他心疼极了,忙跑过去“令仪呀,穿着高跟鞋走了一个上午了,多累呀,你还没吃饭呢吧,要是饿坏了胃会疼的。”
费令仪知道爷爷在心疼她,心里感动,忙道:“爷爷,我穿高跟鞋早习惯了,一点也不累,你放心吧,晚一点吃饭,饿不着我。”
老爷子见费天佑夫妇都站在这里,独不见老太太,就问道:“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奶奶在门口,现在到哪去了,怎么没见他呢?”
费令仪不想让他担心,只得含糊说道:“奶奶可能是在哪吃东西吧,爷爷,今天咱们老家的客人来得不少,我们要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麻烦你请他们多包涵啊,一会儿我见了奶奶就带她过来看你。”
老爷子嘴碎,却还在唠叨“老家的客人有我呢,你不用管他们,倒是你奶奶那病,要有专人照顾才行。前年我们村的王大爷,也是得了这个病。家里人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全村的人都帮着找啊,连村里大大小小的茅房都捅了一遍,还是没人。怕掉到水里,大伙把鱼塘里的水都抽干了也没找着,实在没办法才去报了警。你们猜后来在哪找到的?在城里,原来王大爷出门以后,不知怎么就上了进城的公交车。他不认识路,又不认得人,在城里流浪了半个月才被警察发现,多可怜啦。”
大家本来就在担心,现在老爷子这样一说,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费天佑更是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匆匆地对老爷子说了句:“大叔,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就走了。
费令仪担心他的身体,忙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费天明“你跟着我爸,一刻也不要离开。”
费天明已经习惯了听从费天佑的吩咐,也不问为什么,只答应了一声”好!“就跟了出去。
见黎老爷子乐呵呵地走开了,崔月婵才低声说道:“咱们家是欠你奶奶的,人痴呆了还要折腾人,这叫什么事啊。”
费令仪安慰她道:“妈,我看你这段时间做得蛮好的,就不要再提这事了。奶奶过去做了不少糊涂事,现在患了老年痴呆,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一种惩罚吧。你看你对奶奶稍微好一点,我爸多高兴。其实,我爸这人挺容易满足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要多理解我爸的心情才是。”
崔月婵叹道:“我要是不理解他,能跟他过到现在?你爸一辈子心地善良,就是容易感情用事,今天的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可他偏要把奶奶弄到这里来,好好的一个婚礼,搅得鸡犬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把人找回来吧。不过,无论如何,善良总是一种美德。”费令仪笑着说了一句,有人走过来跟她告别,她连忙迎了过去。
第二轮客人的酒敬下来后,费令仪见费天佑还没有回来,终是不放心,低声对黎昕说道:“把车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黎昕见费令仪眉头紧锁,心疼地说道“累了大半天了,你还没吃东西呢,又要到哪里去。”
费令仪低声说道:“奶奶丢了,已经找了半天了,现在还没消息,我爸也找去了,我开车出去找找。”
黎昕急道:“奶奶怎么会丢呢,我也去吧。”
“这里这么多客人呢,不要影响大家的情绪,你还是留下照顾客人吧。等他们吃了饭,没走的客人都安排到茶楼上休息,晚上再回鱼馆吃饭。”
江致远一直在茶楼上照顾着客人,这时才跟着最后一拔客人过来吃饭。见她拿着钥匙要出去,顾不得吃饭,忙过来问道:“费总,你要上哪儿去?”
费令仪边走边说:“我奶奶丢了,几拔人出去都没找到,我开车出去看看。”
江致远听后一愣,当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费令仪看了他一眼“那就走吧。”
两人上了车,江致远坐在副驾驶座上说道:“既然大家在附近都找遍了,我们不妨重新理一下思路再找,大家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找一通是不行的。我在想,老太太如果是步行的话,应该不会走远,现在附近没人,会不会在哪上了公交车,然后被车载到什么地方去了。”
费令仪想起爷爷刚才说的“你说的有道理,她腿脚不好,照理说只可能在附近转悠,不可能走得太远。附近没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附近的哪一个公交站台上了公交车。那么,她会在哪儿上的公交车呢?”
江致远分析道:“这个路段车多人也多,奶奶从鱼馆出来,过马路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沿着街往前走。不管她是往左还是往右,都有公交站台,这两个站台的公交车是一个方向。据我所知,这个方向只有两路公交车,一路到火车站,另一路到新村。我们先沿着这个思路慢慢找吧。”
费令仪很佩服江致远分析问题总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她没有说话,启动了汽车,车子缓慢地沿着公交路线一站一站地找下去。
到了火车站的公交站口,一辆公交车刚驶过来,费令仪停了车上前询问司机“师傅,咨询你一个问题。你们的车到了终点站以后,是不是会让所有旅客都下车呀?”
公交司机是个中年人,见费令仪衣着鲜艳,还化着新娘妆,同情地问道:“姑娘,我看你好像是从婚礼上跑出来的,你是在找人吧?”
费令仪有点不好意思:“师傅,你说对了,我今天结婚呢,只是我奶奶丢了,她有老年痴呆,一家人正在找她呢。”
司机有点感动“真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大喜的日子还出来找奶奶,家里有个老年痴呆的老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火车站是终点站,一般客人都会下车,要是有客人没下,我们也会提醒他们下车的。放心吧,你奶奶不可能一直在车上不下车的。”
费令仪笑着挥了挥手“谢谢师傅!”
回到车上,她对江致远说道:“可以确定了,公交车是不可能把人重新载回去的,我们进去看看。”
费令仪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两人下车细细地寻找,结果一无所获,两人又在附近寻了个遍,仍没有奶奶的踪影。
费令仪把车开到起点,又沿着到新村的公交线路慢慢地找过去。刚到新村公交站,就看见远处有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看热闹。
费令仪把车停下,拔开人群进去,一眼便看见奶奶正坐在地上哭呢,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她真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掏出纸巾替她把脸擦干净,然后才把她拉起来“奶奶,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老太太饿了,找不到吃的,正哭得伤心,反正所有人她都不认识,只知道不停地说“我饿!”
费令仪低声哄着她“我领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老太太停住了哭泣,高兴地道:“好啊!好啊!”
周围有人说道:“姑娘,你奶奶好像是糊涂了,你们家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啦,老太太这样出来找不着家,多可怜啦。”
费令仪笑道:“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马上就带她回家。”
江致远过来,帮她扶着老太太上了车,把门锁好,然后打电话给黎昕“黎昕,奶奶已经找到了,你跟我爸妈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放心。我把她送回家里就过来。”
黎昕的电话很吵,只听他大声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告诉他们,你开车小心点。”
回到家里,费令仪细心地替奶奶洗了手和脸,又替她换了干净衣服,接着拿出她爱吃的点心,拆开包装递给她。
老太太抱着点心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好像真的饿得厉害了,狼吞虎咽地吃着。
江致远今天立下大功,知道从今以后,自已在费令仪心目中的份量已非他人可比。现在她已名花有主,他也不再痴心妄想,只想着在天港出人头地。现在见费令仪站在那里,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知道她是拿这个患老年痴呆症的奶奶没办法,立即贴心地说道:“费总,奶奶你就交给我吧,你快回婚礼现场上去,要不,大家该着急了。”
把奶奶再带回婚礼现场,这可是个麻烦,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确实感到有点不人道。有江致远在家里陪着她,自然是最好的方案。这江致远每次总是能踩上她的节奏,无论她需要什么,不用她说话,江致远已经默默地替她想到了。
她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已找点来对付着吃点吧,我得先走了。”
费令仪回到鱼馆,晚宴已经开始了,黎昕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她从车上下来,忙上前扶着她“在哪找到的奶奶,中午连饭也没吃,饿坏了吧,快,先吃点东西填下肚子。”
费令仪刚想说话,却见费天佑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忙迎上前去”爸,奶奶找到啦,我已经把她送回家了。“
费天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跑哪去啦,我腿都走折了都没找到,你是怎么找到的?”
费令仪笑道:“奶奶在新村呢,你们只在这附近找,哪找得到,她上了到新村的公交车,被公交车载到新村去了。”
费天佑拔腿就要走“她一个人在家可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费令仪一把拖住他“你不用担心,致远在家陪着她呢,你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
费天佑高兴起来“致远倒是个妥当人,交给他我也放心。”
费令仪走进餐厅,黎老爷子走过来“令仪,你到哪去了,一个下午都没见你人影,你奶奶呢,大家都吃晚饭了。”
黎昕忙替费令仪解围,上前扶着爷爷的肩膀“爷爷,你现在有孙媳妇就不再疼我啦,才一会儿没看见她就在念叨,我可吃醋啦。”
老爷子乐呵呵地笑道:“你个臭小子,自已媳妇的醋也吃,谁说不疼你啦,我一样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