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光怪陆离的细节，她全都没了印象，但那抹如影随形的身影，她始终铭记于心。
大概是因为昨晚听徐羿白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他的行为举止一直在状况之外，琢磨不透、扰乱人心。艾莎胆小不禁吓，有时很怕多想一步，产生糟糕的幻觉。
最令人伤心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自作多情。小心翼翼捧着一颗真心送到别人面前，内心活动天翻地覆，一阵忧愁一阵雀跃，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自娱自乐，然而对方连看也不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一盆凉水兜头袭来。
她不喜欢这种暧昧的距离。
醒来后，艾莎睡眼惺忪地洗漱，脑子里总会忽然闪现昨天的画面，一直挥散不去。
准备下楼，经过楼梯时见到沙筠站在窗边打望。
艾爸艾妈卧室大门敞开，所以她清楚地听见妈妈碎碎念叨，“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我看门口那辆车听了有段时间了，爸爸，是不是你朋友？”
艾莎不解，偏头打量几眼，越发觉得眼熟。
啊，昨天徐羿白好像就是开的这辆车！没那么巧吧？她心里坠坠的，朝卧室方向喊了一句，“妈，我下楼看看。”
接着快速冲到楼下，打开大门，顾不上自己穿着不得体的睡裙。
围墙外，果然是那辆熟悉的车。
艾莎三两步走近，车窗摇下，见到那张脸，她一面惊奇一面纳罕。
“你怎么来了？”
徐羿白揉了揉眼皮，“我昨晚一直在这儿。”
意思是昨天送她回来就一直没离开？她瞪大了眼，惊讶的表情有趣极了。
“开玩笑的。”徐羿白不再逗她，道明来意，“明天我就B市，想让你陪我四处逛逛。好不容易没有工作，正适合旅游。”
她认真想了想，问：“你想逛哪儿？”
“都行。”
她有些犹豫，微微皱眉，“市里的景点就那么几个，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引路。”
拒绝的话没道出口，一道洪亮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莎莎，是谁在那儿？”阳台上的沙筠朝楼下喊。
暗骂一句糟糕，艾莎扭头回应，“哦，没什么，一个问路的。”
没了办法，她只能妥协，转头低声交代说：“等我二十分钟。”然后一溜烟窜回屋。
换完衣服、化好妆，急急忙忙又出了门。
看得出来，徐羿白今天心情不错，轻音乐在车内流淌，他的手掌也搭在方向盘上轻快地拍着节奏，然而焦急赶上车的艾莎心里却烦闷、不是滋味。
直到半小时后，接过他递来的一个草莓味冰淇淋，才终于接受今天要陪他逛一整天的事实。
“味道怎么样？”徐羿白也不知道她这么好哄，看她细细地添，一脸满足的模样，自己也尝了口手里的那支。
“很甜，山楂碎末中和了一点腻味。”
这个评价，他也认同。
炎炎夏日，烈日当头，车内的冷气和车外是两种不同的温度，吹着凉爽的风，冰淇淋融化在口腔里，实在沁人心脾。
车辆停在路边的时间，两人很快解决掉手上的甜品。
吃人手短拿人手软，相较之前，艾莎的态度好了许多。她问他有没有感兴趣的地方。
徐羿白：“我上网查过，这附近有很多景点，小吃街也不少。”
“不行。”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游客那么多，太惹眼了。”
两个公众人物走在街上，还是异性，简直是双倍的话题度和杀伤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再怎么伪装也会被人认出来。
“不如去爬山吧，离这儿不到十公里，有座梨花山。”最主要的是那儿人少，风险也小。
他扫了她一眼，视线集中到她脚上，“你确定你这样能爬山？”
醒目的高跟鞋打击了她的热情，出门太匆忙，忘了换双平底鞋。
“还是算了。”她沮丧地挠头。
他看着她笑，忽然问了句，“你鞋码多少？”
……
附近正好有个商场，不过一会儿功夫，徐羿白就买完了登山装备。
回到停车地点，把包放到后排之后，才坐进驾驶室，手上只留了一个鞋盒。
他把东西递给艾莎，“你试试，合不合脚。”
她接过，迟疑一刻，小腿微斜，侧过身，换上新鞋。粉白色相间的一双运动鞋，颜色清新，穿上也轻便。很合脚，意外地附和她的审美。
抬眼发现他正在看自己，艾莎忽地不好意思，朝他道了声谢。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他怕她吃不消，在山脚歇了阵，用过餐后，才慢慢动身。
所幸山间林木勉强遮阳，走在石板路上，并不是很辛苦。像预料中的一样，此时基本不见游客，登到半山腰，两人才想起歇脚。
坐在小木亭里乘凉，艾莎精力旺盛地拿起手机拍照。恰巧附近没人，她摘下帽子，将手机递给徐羿白。
“帮我拍张照吧？”她笑着请求，站到合适的地方，摆了几个姿势，俨然与风景融为一体。
徐羿白耐心地帮完忙，倚在红漆柱旁，看她兴致勃勃地挑选照片，嘴里一边念叨，“嗯嗯……没想到拍得还不错。”
她坐在石凳上，埋着头，专心致志浏览照片。
恍惚听见一声“抬头”，懵懂地仰头，正好入镜。
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徐羿白就站在她身旁，笑着摁下拍摄键，二人被框进画面。
咔嚓一声，顺利完成合影。
觉察到被戏弄了，艾莎推了他一把，嘟着嘴瞪他，表情不像生气倒像撒娇。
徐羿白看了眼“偷袭”成果，咧嘴笑起来。由于没有防范，照片里的她又呆又可爱，只看上一眼，也觉得心情愉悦。
一路走走停停，黄昏时顺利登上山顶。
太阳缓缓落下，与起伏的山脉连成一条金黄的线，余晖洒满天际，给周遭的景物覆上一层柔和的光，山林里传来啁啾的鸟鸣，像在演奏一曲舒缓的轻音乐，宁静自然。
艾莎攀上一块岩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久没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徐羿白站在一旁，格外放松。
站在高处，俯瞰城市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建筑物变成迷你积木，方方正正地堆砌。视线上移，还能望见半山腰聚集的人群，那儿地势平坦，偶尔有人上来野营。
“好棒！我都快闻见烧烤的味儿了！”
她摇头感叹，徐羿白不由好笑，“鼻子这么灵？”
艾莎自说自话，“不觉得很有趣吗？我上次野营还是中学的时候，后来一直没有时间。”
“羡慕？我车上就有现成的帐篷。”
你认真的？艾莎偏头瞅他。
徐羿白轻巧一笑，道出后话，“不过如果要在这儿过夜，怕你爸妈担心你。”
话落，没留给她羞涩的时间，就地躺下。他眯上眼，不再说话。艾莎看了会儿风景，跟着顺势趟在他旁边。
两人之间隔了一米，不近不远的距离少了丝压迫感，大概是先前耗费了太多体力，倦意将意识席卷，艾莎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感觉头顶覆上一道阴影，猛地睁眼，他的脸骤然放大。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也不清楚他在哪个时刻忽然靠近，艾莎醒来时，徐羿白正煽动手中的鸭舌帽，于她来说，一股燥热的风扑面而来。
他一只胳膊支着身体，另一只手替她煽风，也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艾莎盯着他的眸，大脑当机了好半天。
“还热吗？”
一句话彻底将她惊醒，艾莎扑腾起身，迅速坐端。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慌的，总之心跳持续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喘了几下，半晌才回过神。
静坐一会儿，试图用玩笑着掩饰尴尬，“我竟然在这儿也能睡着。”
她低着头，两手圈住小腿，不敢看他。
没听到回应，又干笑着问：“我没睡多久吧？”
他说不久，“两个小时而已。”
“怎么可能？天还亮着。”她下意识否定，一偏头，恰巧撞上他琥珀色的双眸。
心瞬间被扰乱。
他深邃的瞳孔、微微上挑的眉头，所有的表情仿佛都在述说着什么，可她却不敢猜。
一时间，空气凝结。
片刻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那句迟来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她说：“拍《芒刺》的时候我生过病，当时来病房看我的是不是你？”
徐羿白没有半点诧异，“你希望是我吗？”
艾莎沉默着一下一下摩挲膝盖，似是下定了决心，慎重道：“那我能问你，今天为什么约我出来吗？我这个人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很多事需要求证，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没会错意。”他打断她的话。
艾莎睫毛微颤。
风声将他郑重的话送到耳畔。
他望着她的眼，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