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剧院里意外冷清。
太阳还没下山,走进室内,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湿濡感,大概是开了空调的缘故,冷气阵阵袭来,清凉爽快。
结束拍摄,艾莎换回便装,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一双平底鞋,走起路来格外轻便。
周围没有安保,没有工作人员,她凭着直觉摸索,几分钟后,找到约定的礼堂。
金色大门精致堂皇,皮革材质的把手握在掌心,能明显感觉得到纹路,她莫名有些慌,停顿几秒,缓缓拉开。
咔咔几声,连绵不断,像启动了古老的机械,声音笨重迟缓。
开门声格外突兀,光亮从缓慢展开的细缝渗出来,照在她脸上。
阶梯很长,远远地,她看见了舞台右侧立着的三角钢琴,黑色浓郁,漆柚饱满,在那束光下闪闪发亮。
礼堂内算不上亮,只有前排开了几盏灯。
艾莎走进门的一刹那,台下的人沿着阶梯走上舞台。
他穿着熨帖的黑色燕尾服,头上打蜡,正式庄重,仿佛出席一场高档宴会,亦或是一场盛大的颁奖典礼。
在钢琴凳上坐下,他偏过头,棱角分明的脸面向她,眉宇微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没有任何开场白,指尖置于黑白键之间,演奏开始。
是一段陌生的旋律,她从未听过。
歌词唱出来,意想不到的温暖,像流淌溪水、枝头绿芽,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真情。
肢体不受支配,她缓步向前,离他越来越近,目光却未曾挪开分毫。
沉浸其中,有种在听小型演唱会的感觉,他只为她一人独唱,潜意识里冒出这种想法来。
她站在台下,离他几米开外,曲调终结,半晌才回过神。
安静下来,只有点点灰尘在聚光灯下沉浮打漩。
纤长的手离开琴键,他合上琴盖,缓缓起身,面向她。在她的注视下开口说:“这首歌叫《爱莎》,爱情的爱,本来准备收录进最新的专辑,但我私心留下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这才惊觉,他此刻正在说些什么。
他没留给她多余的思考空间,一字一句连番轰。炸,“之前在《初次见面》节目里不是没能好好告别吗?我想把遗憾弥补上,和你展开新的路程。”
“我不知道喜欢和爱的定义,但珍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本能,能给我一个机会陪你一起走下去吗?”
他在告白,他在向她告白。
意识到这一点,她愈发手足无措,心脏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许多回忆争先恐后溢出来,节目里认识时,才知道原以为不可一世的人的确有他傲人的资。本,和影像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他的内心有独属于他的炙。热,只是不轻易示外。
经过业内的大风大浪,桀骜早已不再是他的标签,但那份生来的自信始终在。
她喜欢他偶尔展露的锋芒、站在舞台上独特的光彩,喜欢他随性做自己、不忘对弱者的关怀,喜欢他不经意的关心、对喜欢的人独一份的偏袒……他在她心里,始终耀眼。
没能表达自己心意,她曾觉得难过、遗憾,后来渐渐释怀,但此刻,他就在眼前,诉说着她从未奢望过的语言。
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觉得堵得慌,心里的那根刺冒出头来。
她站在原地,固执地望进他眼里,问道:“我跟你前女友,很像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你听谁说的?”
她顿了顿,视线看向别处,语气带着生硬的别扭,“贺一说,你是因为前女友才对我有好感。”当时的他还想细说,可她借故离开,实在听不进余下的话。
“我承认自己有虚荣感,被人喜欢,被人捧着手心的感觉很好,但如果我对对方没有好感,只会觉得负担。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甚至可以说得上……喜欢。”
她低埋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察觉到他靠近身边,“两个人之间相处,我以为最好纯粹,无论是哪种感情都不应该隐瞒欺骗,我对你过去的感情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资格了解,可在相处,双方至少应该坦诚,而不是……”
吐露一大段,蓦地被他打断。
“没有,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艾莎抬头,目光迷蒙,她眨了眨眼,清澈的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往前两步,又靠近了些,“他说的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可你知道,遇见你之前,我的恋爱史一片空白。我很怕麻烦,不喜欢耗费精力在感情上,可有一天,竟然也会产生再不做些什么你就会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真挚的话令人信服。
她的思路还停留在“余贺一居然骗我”上,没料到他一下抓住重点。
徐羿白微微俯身,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刚问出口,自己也呆了,“我……”
他轻笑起来,比落在肩头的光还引人夺目,低语蛊惑说:“看着我说话好不好?”
她挣扎着撩开眼帘,与他对视的瞬间,心脏漏了一拍。
大脑瞬间当机,嘴角细微抽动,表情极不自然。腰往斜下倾,屏息退后一步,神情才稍稍松动。
无声的沉默。
持续片刻,她蠕动嘴唇,“你,你想我说什么?”
“你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偷偷瞟了他一眼。
他忽地倾身,她下意识后仰,却被他拉住手腕。
在她的注视下,他低头碰了下她的额头,她毫无准备,肌肤接触只几秒,依然烧得厉害。
咚——闹里的钟被敲响,撞得她晕眩。
她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说:“现在清楚了吗?”
她愣了半晌,迟钝地点头,眉眼羞涩。
他弯了弯唇,抚摸她柔软的发,“跟我交往也许不是件轻松的事,你会面临记者的轰炸,网络谣言的攻击,越来越多关注的目光……很多时候会因为外界的反馈感到厌烦,甚至心力交瘁。”其实说了这么多,他只有一句话,“我想让你明白,一旦牵了我的手,我就不准备再放开。”
这算是他的承诺吗?艾莎心里泛起一丝甜。无论未来如何,重要的是珍惜眼下。
她仰头看他,笑着说:“我没那么脆弱。”
短暂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到了傍晚,艾莎仍有些恍惚。很难置信,她和他的关系有了突破性发展、质的飞跃,心脏坐上喷射器,好一阵还没缓过劲来,像经历了一场大型考验,波折虽少,却仍旧令人心惊。
过山车般的失重感。
到了谷底,反倒胡思乱想起来,脑子里混沌一片。
瞥了眼身侧的人,他也正好望向她。
“怎么了?”
她摇摇头,走了两步,觉察到他触碰过来的手。
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下,没有抵触和抗拒,仍由他握紧了手,偏头看他神情,好似不经意这般。
艾莎有些紧张,小声问他:“就不能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吗?”
刚确认关系就牵手,她会害羞的。
他坦然地执起她的手,“现在不正在适应吗?”
于是,艾莎就这样被他拉进了车库,坐进了副驾驶。
中途在路边换乘了公司的车,他只是把她送到了出发的地点。
分别以后,徐羿白来到了约定的餐厅,工作人员就等他来。庆祝拍摄顺利杀青,大伙执起饮料碰杯,氛围融洽。
不见女主角,黎邵波满脸好奇地凑近,拉了他一下,问:“艾莎呢?”
徐羿白面色平静, “离开了。”
黎邵波小心翼翼,低声试探:“她拒绝你了?”
“你觉得呢?”他似笑非笑,语调微扬,听口吻倒是轻快。
与此同时,坐在车内,正赶赴行程的艾莎同样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