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自家乖狗狗,但咬了人的确不对,可又不愿意它因此而丢了性命。
可惜狗子听不懂人话,不然,他定只会叫它吓唬郭明兰的。
郭惠雅看他一脸的不忍,心中越发得意畅快,挥手示意自己带来的婆子,让她们将狗子捆了,拖下去打杀掉,并且,还特意交待:“晚饭时的桌子上,我要瞧到厨房里端上来的狗肉煲。”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苏君扬一眼,道:“到也不是叫你吃亏,左右你父王是极爱吃狗肉煲的,还说,头伏、二伏、三伏吃狗肉,大冬天的火旺,不怕冻坏身子,你也晓得,你父王也要时常去往京效营地的,帮你皇帝伯伯干些跑腿的事,可他偏生最顶不住,畏寒得紧,每年要吃掉不少土狗肉的。”
在郭惠雅的嘴里,土狗就是一道菜。
苏君扬暗思,他此时与郭惠雅直接杠上,吃亏的还是自个儿,到不如先答应下来,再慢慢施计将他的狗救出来。
他正欲答应,郭明兰不知几时出来了,她的两个小丫头立于她身侧左右,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姑妈,还请放了那只畜生吧,即是畜生,又怎懂人心。”
郭惠雅万万没想到,郭明兰会替那只畜生求情。
“你可想好了。”
郭明兰悄悄看向苏君扬一眼,这才一咬牙,下定决心,答道:“想好了。”
若她同意放那只狗一条生路,那么,郭家就不可能在这上头大作文章,又或者是不利于郭惠雅。
郭明兰明知这样会得罪自家姑妈,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郭惠雅心中越发气盛,只是看到郭明兰梨花带雨的娇弱样子,心下一软,道:“罢了,你爹娘那里,便由你自个去说吧,对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郭明兰答:“不重,只是有几颗牙印,不曾出血,是侄女的两个丫头懂事,替我挡了灾。”
原来,被咬伤的是杏儿和果儿。
郭惠雅一听,忙道:“想来你今儿是被吓着了,我这就命人送你回家,在家好生休养几日,无碍后,再过来看姑妈,可好?”
郭明兰自然从善如流。
一侧的苏君扬目光微闪,郭惠雅又令他亲自将郭明兰送回去。
“好歹她帮你求情,救下了那畜生的性命,你日后要打个铁笼子将它给关起来,以免伤了无辜之人。”
苏君扬立马答应下来,又令豹子从那些婆子手里抱走那狗子。
郭惠雅对于他的“乖巧”表现,十分满意。
她以为是自己请的这位严厉先生教导有方,遂,待她回了盛桂院后,她又命文妈妈去库房挑几匹绫罗绸缎,送去映月院交给先生,说是王妃对于他用心教导平郡王的谢礼。
先生姓胡,是进士出身,只不过排在稍后,原本在老家金陵的一所书院教导做先生,他的好友写信给他,说是有一名难搞的学生,叫他着实头疼不已,这学生不但顽劣不堪,整人的法子那更是稀奇古怪,偏这学生对诗书之类不感兴趣,与他斗智斗勇,行兵布阵,很有一套。
胡先生反而有不同见解,他觉得这个学生天资聪慧,只要好生教导,必成栋梁之材。
他的好友一听,这里还有人愿意接这口锅?
遂,与胡先生说明后,经他同意,这才在辞行前,推荐了胡先生前来。
恭王妃郭惠雅,原本被这事弄得头痛欲裂,本来的打算,也因为苏君扬每每将先生气得半死不活而作罢。
她现在只求能寻个有耐心点,能劝得住那家伙的人出现,只求能好好让他听话的,再无旁求。
此时,她尚未发现,自己对苏君扬的苛刻要求,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已被他无形中化解,叫她改变了初衷。
胡先生虽是科举出身,偏他自祖上传下了一套防身剑法以及数套兵书孤本,任谁也不曾想到,金陵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胡氏一族,竟是前朝有名的大将之家,早几百年前,胡家在前朝是出了名的“胡半山”,行兵布阵自不在话下。
他最热衷的,莫过于与人辨论时事,又时常游山玩水一路西行,不但见识过大漠风光,也见识过两军对垒,曾深入蛮夷之地行走,熟知蛮夷人的生活习性,更是曾与那些边关将士们把酒言欢,月下胡笳谱战歌。
于胡先生而言,他最宝贵的不是家业,不是寒窗十载换来的功名,而是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所积累下来的点点滴滴。
任谁都不曾想到,胡先生那副呆板、十分守规矩的面孔下,竟隐藏着一颗火热的精忠报国之心,不但熟读兵书,更是精通音律。
叫郭惠雅想不到的是,这位胡先生在听说苏君扬的事后,激起他的满腔热血,一门心思欲把他教导成国之栋梁。
对于一位尽责的先生而言,看到一名好学生,如同贪婪的商人偶遇了“孔方兄”一般。
他天天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他教的这位学生,能成为大周朝盛名远扬的一代儒将,他的人生便圆满了。
阴差阳错之下,郭惠雅却是给苏君扬招来了一个极得力的帮手。
而此时,胡先生面对文妈妈送来的东西,依旧呆呆愣愣地望着,即无欣喜之意,又无惊讶之叹。
满口之乎者也,说得玄之又玄。
总之,文妈妈听得一知半解,又在他的脸上,看不出除了呆板之外的表情来。
她心下不免很失望,这个先生怎地如此迂腐,而又不懂人情世故?怎地连句谢都没有。
胡先生在那里呆愣了半晌,见文妈妈还不曾离去,这才反应过来,忙作揖,让文妈妈帮忙跟王妃道声谢。
文妈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这下可以回去给自己的主子交差了。
文妈妈走后,胡先生并不曾将那几块绫罗绸缎收起来,而是让虎子将苏君扬请来。
苏君扬刚才,正在安慰受了惊吓的狗狗,听到胡先生有请,将狗子交给虎子后,这才快步到了南书房。
“先生,您寻我有事?您昨儿下午布置的功课,不是说三日后才交么?”
“不是功课的事。”胡先生摆摆手,伸手一指书案上的那个盘子,又道:“这是你那个继母妃叫人送来的。”
胡先生这种人很看重嫡庶的,在他的心里,整个恭王府的将来,都应该寄托在这位平郡王身上,因此,他每每提起恭王妃郭惠雅,总是用“继王妃”又或是“继母妃”代替。
苏君扬不甚在意地答:“她乐意白给,先生收下便是。”
胡先生面色有些不自然:“咳,我的意思是,你可得多加防范才是,如今,她只不过是看向外表,不晓得我真正收你为徒,教你行兵布阵之法,虽是小斗,到也不防拿来练练手,行兵布阵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用得好,无论大小事,皆可用。”
“学生受教了,往后,还请胡先生多多指教。”
随后,胡先生又问起狗的事:“她用此招收买人心,不过是看在先前我的态度上,那狗平日温顺得紧,见到陌生人,顶了天多吠几声,怎地今日会突然跳起咬人。”
苏君扬沉默了片刻,方才以胡先生听的懂的话说明:“狗也是很爱自己地盘的,就好比我大周,明明已圈了块地做为领地,又做了标示,然而,蛮夷之人贪我大周富裕,时时暗中窥探,伺机而动,或突然袭击,抢夺边关百姓的口粮,吃食等物资,这时,我大周自然要出兵反击,有时更会乘胜追击,而我那狗子,就是被郭姑娘挑衅后,让它以为,她是来抢它地盘子的,然后,才有我等看到的狗咬人了。”
狗狗的地盘意识相当强烈,若非了解狗狗习性的人,是不可能了解这一点的。
更不要说上前主动挑衅。
原来,郭明兰推门而入时,苏君扬养的那条狗正好趴在不远处,事后,苏君扬问过婆子们后,才晓得,管吃食的婆子忘记投喂有错在先,郭明兰暗中挑衅狗狗,挑起它的野性在后,因此,才叫狗狗咬伤了她。
胡先生听后他的解释后,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小家不安,何以安天下?”
却是提点苏君扬,欲无身后之忧,需得先解决身后事。
“不过,那郭姑娘虽有些小心计,瞧她先前那番作派,力保你养的狗子的那条命,想必,对你倾心已久。”
苏君扬薄唇紧抿,笑容意味不明,只道:“学生早已定亲,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处大的,没的让人欺负了她,我更不会有负于她。”
胡先生听后,却赞道:“如此甚好,只不过,你自为皇室宗亲,想独善其身,怕是不容易,看看你那风流的父王便能窥得一二。”
“他是他,我是我,血缘关系再浓,也远了点,除非那边……才有机会,不过,那不是我想要的。”
苏君扬有志向,但他心里又装着自己的小媳妇,即想事业有成,又想与自己的小青梅举案齐眉。
胡先生瞧他说的很直白,又意志很坚定,遂,歇了劝他娶三妻四妾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