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已伸手指着她身上的新袍子,一副很瞧不起她的样子,笑道:“这是王妃给你准备的吧,也对,她若不为你准备这些,你个乡下来的穷女娃,哪里来的银钱买这些个好料子,更莫要说做工如此精细的了,王妃就是心善,你大概不晓得吧,这样的好料子要十两银子一尺,这绣工更贵,如此精细的做工,只有金缕楼才能做得出来,一套这样的衣裳下来,大抵在百两纹银,都够你家吃喝四、五十年了。”
林安心在心里算了算,点头赞成,的确,如果换着没发家之前,百两纹银,差不多够一家花销五十年了,每年花销二两差不多。
“真看不出来,夫人竟连穷苦人家一年花销几两银子都晓得,我到不知穷人家原来一年只花这少许呢。”
她暗中讽刺郭夫人,不过是表面光鲜,若真是含着金汤匙出身,又怎会如此了解民间平头百姓一年的花销呢?
爱晴在一旁气不过,觉得这郭明兰的娘太瞧不起人了,不由冷笑道:“夫人,您有所不知,这身衣裳的料子并非王妃给的那几块宫缎,这身云锦是我家少爷给我家姑娘添的,这上头的针线,是我家姑娘自个儿手上有个绣坊,花样子是找那里的绣娘子绣上去的,到也不曾花多少功夫,花样子呢,是我家姑娘亲自画的,比不得金缕楼的来得精致。”
郭夫人被爱晴狠打脸,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脸色相当难看,狠瞪爱晴一眼,说道:“哪个旮旯弯弯里甭出来的,竟有如此不知理数的贱婢。”
林安心恼上了,笑眯眯的将话茬子接过来:“总好过某些人自以为是,鼻孔朝天走路,早晚要掉坑里,被打脸也属正常,不被打脸才叫老天都不长眼。”
郭夫人恼羞成怒,咬牙小声怒斥她:“好你个林家小姑娘,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林安心冷笑:“我骨头太硬,不爱听那些拐弯抹角的讽刺话,我的丫头自然有样学样,最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种自个儿啥都不是,还把自个儿当葱蒜的。”
“好个牙尖嘴俐的乡野小村姑,如此没有家教。”郭夫人气得脸色发青。
林安心继续笑得很阴冷:“是啊,我是没啥家教,但也好过某些人连表面的礼数都做不到,对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吃自家的饭操着旁人家的心,你夫家知道你这般爱搬弄事非吗?也不知郭太医会不会也喜新厌旧呢,任谁都不喜枕边人是个长舌妇吧。”
无论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那都无需考虑柴米油盐一事,男人一但知晓自家女人爱管闲事,便说:俗不可耐,你也不过如此!
郭夫人即惊又恼,她不过才想借衣料子的事踩上林安心一脚,也好叫这小村姑晓得,她郭家的姑娘是不好欺负的。
将来,她家明兰进了平郡王府,虽说只是如夫人,却也甚过当家主母,甚至能绕开这小村姑,做那郡王府的当家管事的主母,也不是不可能的。
世人皆知,碍于糟糠之妻不可弃之俗礼,平郡王万不可能丢下林安心的,更何况她还长得极出色,京城尚未有哪个同年纪的长相,可以超过她的。
少年贪美色,这乃人之常情。
郭夫人不觉得男人好色是不对的,反而觉得有本事的男人,才会多纳几房小妾。
而另一侧,林安心兴奋的紧握小爪:怎么破,她好开心啊,竟然能同王者级宅斗高手杠上了。
原来,她竟然也能做到!
内心强大如她,压根儿就不惧郭夫人身上所谓的威严。
郭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轻蔑地瞟她一眼:“不过是嘴上能逞能罢了,当真以为自己很能耐,我今儿就不怕明着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我家明兰以后要与你共侍一夫的,你若胆敢欺负她,就表示你打我郭家的脸,看我郭家不早晚收拾了你。”
林安心鄙视之,直接怼回去:“郭夫人,您刚才就被我的婢子打脸了。”
真是忘心大,她就好心点提醒郭夫人一下呗!
郭夫人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你个小蹄子少在这里猖狂,没有强势娘家撑腰,你坐上了平郡王正妃的位置又如何,德才不般配,早晚会被闲搁起来积攒厚厚一层灰,你以为,顶着未过门的平郡王妃的名头,就可放心猖狂了么!”
林安心伸手轻掩小嘴,偏头问听泉等人:“我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猖狂是怎样的?”
爱晴撇嘴,左右手紧握在一起,答得铿锵有力:“姑娘,奴婢觉得所谓猖狂,就是打脸,打脸再打脸!”
林安心冲她竖起大拇指,颇为欢喜的称赞:“这解释甚得我心。”
她又转头对郭夫人道:“哎,你不说我到差点忘了,你家夫君是太医院的院判吧,真要论起仕农工商来,这太医一职到底算工还是算商?听说你家还开了个顶顶有名的医馆,应该算商吧,我好歹是农家女出身,排在第二位,再说了,你夫君也不过正五品,伺候的都是宫里的娘娘们呢,呵呵。”
她这打脸的姿势不要太帅哟。
妙春堂是郭家的产业,少东家是她所出的嫡长子郭言默,以前,郭夫人一直很得意,自家的妙春堂是京城的一字号,谁能想到,被林安心这么一曲解,到真成了那铜臭味十足的商家。
郭夫人心中大怒,暗道,这姓林的贱丫头,当真不是一般的能言善辩,牙尖嘴俐得很,只怕她家明兰落到这贱丫头的手里,少不得要多吃苦头。
身为郭明兰的娘,她又怎肯叫自己亲生女儿吃亏。
“哼,你懂什么,京城贵族圈里,谁家手上还没点产业,也就你……”她把那个蠢字给吞回肚里了。
“再如何,我夫君那也是皇上亲近臣子之一。”
听泉觉得郭夫人就是来找茬子的,一个没忍住,在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姑娘,你咋把三少爷给漏算了呢,奴婢听说,这一脚踏进国子监,入朝为官是板上钉钉的事,若能取得殿试前三名,入内阁更是必然的,也不知内阁大学士跟院判比起来,孰轻孰重,谁更得世人敬重?奴婢还真不懂呢,姑娘,何不同郭夫人请教一番呢。”
她的话仅够林安心和郭夫人听见。
林安心扭头瞅她一眼,伸出左手摸摸小脸,自己的丫头们会不会太生猛了点?
不过,甚得她欢心。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不一样的,我哥是要经过殿试的,入太医院要经过殿试吗?”
林安心不是故意要如此问,而是她真的不知。
“是由礼部挑选。”
苏君扬不知几时来到她身侧,声音清冷却又隐暗不满。
林安心回头一瞧,一时笑魇如花。
“你怎地过来了?”
苏君扬笑道:“我先前瞧你一个人坐着,可还习惯?”
他说这话时,目光冰凉地扫向郭夫人。
“说什么呢?”
林安心明白他是问自己,刚才与郭夫人聊什么,显然是发现这边有不对劲,这才不顾众人的注视,直接从男客那边过来了。
“哦,郭夫人刚才在说,她的闺女嘛,以后要与我共侍一夫,又说我虽然是正妃,不过是你不舍得抛弃糟糠,早晚会叫我落一层灰,被束之高阁呢,我以前到不曾听到过如此说词,今儿方才是头一回。”
林安心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女子,这眼药水当然要上得及时才有效。
她一双美目紧盯着他瞧,又问:“原来,在你心中,郭姑娘竟是如此大的魅力么,能左右你这个平郡王心中的想法,这还没咋地呢,就已经开始吹枕边风了?”
苏君扬哪有不晓得她要干什么,眼里的宠溺都要泛滥成河了,笑道:“你说的这人是谁,我怎不记得自己有认识此号人物?”
林安心对他给出的答案很满意,又道:“可是郭夫人刚才很明确的说了啊,这事无风不起浪。”
所以,苏君扬,你是皮痒痒了是吧,竟然叫别家姑娘觉得自个儿有机会?
“她说就是?我怎不知?我只晓得我有个已定亲的小未婚妻,与我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处大的,我俩的情份远甚旁人。”
哦嚯,不要太打脸哦!
林安心侧目,笑盈盈地看着郭夫人:您非要说我太猖狂,唉,我若不狠狠打脸,岂不是太对不住“猖狂”二字?
苏君扬想了想,弯腰对她小声说了一句:“好啦,莫要与不相干的人置闲气,一会儿宴席上少吃点,天冷,再好吃的菜,经这寒风一吹都是凉的了,回头,我让虎子准备点可口的小菜,让你回去时,在马车上好好补上,我会送你回去。”
没有比他的贴心更能安慰人了。
林安心笑眯眯地点头,示意他快些去男客那边。
她扭头再次看向郭夫人,对方正阴晴不定地瞪着她。
林安心以香帕轻掩小嘴,笑得好不得意。
“郭夫人,您刚才也听到了,哎,我这个糟糠之妻啊,偏偏就成了他的心头肉,您大概不晓得,那会子他上门求亲,可是求娶了好多回,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强摁着我点下这头的。”
郭夫人在她这里没讨到半点好处,气得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