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嫁给他后,的确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和离后,他才晓得她的好,可是,看她如今过得很好,他已经不想再去打扰她的平静生活了。
“娘,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吗?您要再继续这么作得,那边只怕连最后一点情份都不会念了,更别说有铜板贴补儿子?一年四季可曾少过你的吃穿?”
林方氏撇嘴,说到底,就是不能叫她和老头子摸到半个铜板子。
哼!
该死的小方氏,也不知给自家三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老娘都不认了。
林方氏憋了一肚子气,气冲冲地回了自家。
准确的说,是林顺河家。
但在林方氏的心里,儿子家就是自家,没两样。
到了家门口,瞧着不远处林青山盖的白墙黛瓦大院,前面的水渠沟边,还种上了一排垂柳,邓金钗养的几十只鸭子以及六只大白鹅,正在水渠里上下翻腾,好不快活。
她瞧着这一幕,妒忌得整张老脸都扭曲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本该是属于她跟老头子的。
越想越气,她往水渠边走了几步,又瞧林青山家的大院门虽敞开了,但那守门的小厮不知干啥去了。
对于她这种老手而言,逮只鸭子还是很有法子的,不知她从哪里摸出来半块糕点,又将鸭子引了过来,鸭子很笨,有了吃的直扑着翅膀跑过来,林方氏忙伸手抓住最近的一只,一不小心,竟一只脚滑下水,她一时顾不上,伸出另一只手连忙捏紧鸭子嘴,这才慌里慌张的拎着大水鸭跑回自家去了。
林方氏因为偷得一只鸭,心情好了不少。
林青山那死孩子手紧得利害,不给她铜板子,她便拿他养的鸭子吃,她是他亲奶,他能拿她怎么办?
她就是仗着这一条,才不怕的。
林老爷子此时正蹲在正屋的台阶上抽着旱烟,他正好不惬意的吞云吐雾。
抬头正好瞧见她高兴的样子,又看了她手中的鸭子一眼,心想,那事儿到底成没成?
遂,招手示意她过来。
待林方氏走近了,他问:“那边给的?”
“嗯,给啥给,我自己孙子的东西,咋了,我就不能吃了?”林方氏最近琢磨明白了,林顺河是她亲儿子,林青山是她亲孙子,凭啥她不能吃他家的东西了?
“没错,想吃就吃。”林老爷子很认同林方氏的话。
林方氏瞧了瞧手中的鸭子,想了想,同林老爷子商量:“你说,是先养着下鸭蛋,还是?”
“吃了。”林老爷子想都没想就答了,吃进肚子里的,才要不回去。
“那行,我这就去宰了。”林方氏已经想好了,这鸭肉粗,她得好生焖上两个时辰,烂糊糊的再调上汁,两人的牙口不好了,这样的做法,才咬得动。
“等一下,你先别走!”林老爷子唤住她。
“干啥呢?”林方氏已经有好些日子吃过这么肥实的硬菜了。
“我且问你,那事劝得怎样了,顺河同意了吗?”说到底,林老爷子也想过富贵日子。
瞧瞧那边的人,个个不是跟前有小丫头、婆子伺候,就是有小厮跟随办差,着实叫人羡慕的紧。
更何况,这上、下塘村的村民,每每遇到他,总要笑话他,自己孙子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他这做爷爷的,怎就不能享享清福呢?
林老爷子是打落牙往肚里吞,自家事自家心里有数。
当初,要不是他跟林方氏暗中使坏,那边能恨他两人?
林方氏不知林老爷子的真实想法,本因为占了那边便宜挺高兴的,这会子立马又板起了脸,冲着东厢房那边破口大骂:“咱家也不知倒了啥八辈子大霉,本想换个好点的,却成日在背地里使坏,也不怕遭了报应。”
“我呸!”
她极为不雅的朝地上用力吐了一口痰。
林老爷子微微皱眉,扭头看向一旁,由着林方氏在那里跳脚大骂小方氏。
半晌后,林方氏越骂反而越起劲了,林老爷子瞧她这样子,估摸着林顺河那里是没戏了,他想了想,决定亲自出马,找自家老三谈一谈。
而这边,林方氏骂得精疲力竭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林老爷子不见人了。
“她娘的,老娘生了这么几个背时鬼,没一个靠得上的。”
没人的时候,林方氏骂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她本拎着鸭子往灶屋行去,后又转头看向东厢房,心里直道奇怪,往日她若这么骂,小方氏这个利害的,早就跳出来跟她对骂了,今儿,东厢房那边怎地这般安静,莫非……
她心中大喜,又朝那边张望了一番,眼见东厢房的门不曾落锁,她越发高兴,快跑去灶屋,随意找了根草绳将那只鸭子的脚绑结实了,这才随手往地上一扔,等下就宰了下锅。
林方氏忙完这些事,依然不见那边东厢房有动静,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遂,匆忙将手往自己的衣裙上胡乱摸了一把,这会儿,她只觉自己身轻如燕,急跑去了东厢房门口。
然后,站在门口假意往里看了看,小声问:“乖侄孙女,你在家吗?”
都已经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媳妇了,还满口喊人家侄孙女。
小方氏最近很不对劲,天天感觉畏冷,好在家中只有一亩良田,林顺河心疼小婆娘,不让她下地干活,连菜园子都不让她伺弄,他一手包圆了。
可惜柳三娘当年,不曾享过他半点这样的福分。
她此时,正在自家床上睡得正香,林方氏喊得有很小声,她能听到才怪。
林方氏在门口等了一下,见无人应答,心想,这小方氏今日竟如此粗心,出门都忘记锁门了,哎哟,这可怪不得她林方氏了。
谁叫小方氏平日死抠死抠,林顺河这个儿子挣的银钱,如今,叫她这个做老娘的摸不到半个子儿。
林方氏踮手踮脚的走进来,看到小方氏睡得正香,忙放慢了脚步,动作也越发轻柔。
哎哟,她的个乖乖,这个懒婆娘到是挺会想的。
林方氏真恨不得冲上去,将小方氏给掐醒。
好在她的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进来是干啥的。
看了看小方氏的房里,又朝自己的手心吐了一口吐沫,狠搓了一把手,这才开始行动起来。
小方氏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给吵醒的。
浑身无力的她,费力睁开眼,只觉自家衣柜那里有个弯着腰的黑影,她心中一惊,她当家的不是早早出门去田里了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哼叽了一声,想告诉林顺河,自己很不舒服,她想让他去请郭郎中来瞧瞧。
谁晓得,那个黑影听到这边有动静,吓得勾着身子一动不动,过了几个呼吸的次数,她才又伸长了婆子朝这边张望。
小方氏之前没有看仔细,这会儿清醒过来,一瞧,竟是她那不要脸的婆婆加远房姑奶奶。
她这是在自己房里?翻箱倒柜?
一个激灵,她顿时完全清醒过来,忙咬牙从床上坐起来,喊道:“娘,您这是干啥?”
林方氏被她逮了个正着,生气的将手中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又用脚踩了几下。
小方氏一脸心痛的看着扔地上那件新里衣,黑黑的鞋印子如同打在她的脸上般,火辣辣的!
“娘,您可真不要脸。”
“我咋不要脸了,这是我儿子的房里,我咋就不能进来了。”林方氏觉得自己挺有理,又想,自己当初是傻了吧,怎会怕小方氏,不敢进自家儿子的房里呢?
“我呸,您可真觉有脸,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你儿子是三岁小娃吗?那你作甚还给他讨了一房有一房的媳妇,你这老不死的是存了什么龌龊心思?一声不吭就往儿子房里跑,我到要去外头找人评评理,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林方氏本就心虚,听了小方氏的话,她生怕自己的名声更坏上一层。
其实,她在外的名声,早已烂透了。
“好你个小方氏,你就是这么报恩的,老娘好心将你从火坑里救出来,你不感恩到也罢了,竟耳根子软的听那边的撺拙,成日跟老娘作对。”
小方氏被她气得反而精神头好了不少,怒骂道:“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老货,当初把你儿子吹得天花乱坠,我本不信,也不想嫁过来的,是谁在背后拿了铜板子找族亲们使坏,连着毁了我几门好亲,更是将主意打到我弟弟的头上了。”
小方氏与她弟弟相依为命,她宁肯自己受委屈,也绝不会毁了她弟弟的一辈子。
当初,小方氏并不知道这些事,还是她嫁过来后,她回了几趟娘家看她弟弟,才得知这其中原由,她就说嘛,自己名声好得很,又一直带着弟弟深居简出的给爹娘守孝,就算年纪大了,也不该连着被几户好人家退信。
可是,那时,她已在林方氏的算计下,嫁给了林顺河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好在,他人虽老实,但在她的劝说,又连着哭了几回自己命苦后,也渐渐晓得疼惜她了。
更何况,虽然林顺河老了点,但他的几个子女都很孝顺,逢年过节能兑成铜板子的,都尽量兑成铜板子给她,以用于日常开销的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