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村长担心林老爷子没脸没皮的把送礼的事说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坐下,心里打定主意当根壁柱。
一时,大家伙都不说话了,数只眼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林老爷子,一直看到他坐立不安为止。
林青松不说话,林老爷子觉得,一直觉着不是个事儿,再说了,他心中打着个小九九,这事儿,还是要林青松同意才行。
“咳,其实,我昨儿……”话说到一半,林老爷子突然想起昨晚吃了个闭门羹,当着村长的面说出来,着实太丢脸了点。
便改口道:“我今儿拉了村长来这儿,就是想请村长说和说和,以往,咱们林家不曾分家单过,每年祭祖都是他们仨兄弟轮流着来。”
这是旧例,大家伙儿也没觉得有啥奇怪的。
自林顺河的儿子们分家,他和柳三娘和离后,林老爷子所说的这个旧例,林青山表示,早已不存在。
至少,他就不曾去祭过祖。
他暗恨自家爷、奶拎不清,把个好好的家拆了个七零八落,更是叫他们兄妹几个,顾得了娘顾不了爹。
“祭祖?”林青山冷笑,又道:“爷,打我记事起,这都是长子该操办的事,如今,我们林家您和奶还在世,这事,自该由大伯来操办。”
林老爷子一脸的为难,道:“以往都是由他来弄这个,后来他们三兄弟分了家,接着,你爹娘又……我也没这个脸开口不是么?”
柳三娘一听,顿时紧张了,她老不愿意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要我大儿子去操办这事,今儿我便直言,此事我不同意。”
林青山又不是长房长子。
“对啊,爷,这事不是该去找青枝堂哥他们么?”林安心假装不解地问他。
林老爷子的老脸挂不住了,自家大儿子不争气,连带着几个小的也没学好,如今,更是跑的连个影儿都没了,鬼晓得死哪里去了,叫他怎么让那几个兔崽子回来祭祖?
他并不知,林青山早已见过林顺风的三个儿子。
再说了,今非昔比,如今老三家的崽女都起来了,瞧着,比老二一家子还要更加兴旺。
林老爷子也曾怀疑过祖坟风水的问题,特意拿了藏起来的私房钱,偷偷请了风水先生看过了,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好墓穴,但也说了是子孙兴旺的墓穴。
他怎么都想不通,咋就只自家大儿子一家子倒霉了呢?
不过,他晓得这话不能说出来。
林老爷子很不喜欢林安心这个孙女,但又不得不对她堆起一脸笑容。
“乖孙女,那几个不争气的,我早当他们全死在外头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省得拖累了我乖孙孙的名声。”
精明的刘村长发现,林青松听到这话时,眼里的厌恶毫不隐藏。
他心里不由想起早些年林家传出来的一些事。
“林老爷子,你这事做得不地道,找不到人,也该是让你二儿子那边主持祭祖的大事啊?再说了,你小儿子还在呢,又讨了嫩婆娘,虽说是个大肚婆,真要他们这边祭祖,你也该找林顺河,你今儿上门,到底是想干什么,好歹也要把话说清楚。”
林老爷子听了,觉得刘村长的话有理,其实,主要是他不敢得罪了这个村长。
“那行,我就直说了吧,是这么回事,咱青松不是挺争气么?考了个举人,这得是多风光的事啊,自然要祭告先祖才行,我就琢磨着,一事不烦两主,索性祭祖的事,就让青山这边安排了,你们看怎样?”
兜了个大圈子,林老爷子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他林家起来了,有个大孙子给光耀门楣了。
林青山不说话了,忐忑不安地看向柳三娘。
柳三娘坐在那里,面若冰霜,冷冷地看着林老爷子。
“哼,用得着我三儿子时,就是亲的,当初,咋就成日嫌他跟嫌一坨狗粑粑似的?究竟是何原因,你我心知肚明,这事儿,门都没有。”
“你!”林老爷子很想大骂柳三娘:别给脸不要脸,但他势弱,不敢轻易得罪了在坐的几位。
“柳三娘,青松也是姓林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三娘冷冷一笑,想借那事威胁她么?
“他都随了我过,自然可以改姓柳。”
“你,不要太过分。”林老爷子暴跳如雷。
“我就是过分了,你能拿我怎样,我又不是你林家的媳妇了,你以为,还会像以往那样,任由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搓磨?”柳三娘今日所说的话,格外的尖锐带刺。
林安心满脾疑云,不明白柳三娘为何如此。
林老爷子被柳三娘这么一气,口不择言,道:“哼,由不得你不同意,你也晓得当年的原由,你个婆娘到真狠得下心来毁了他的一生?瞧着可不就挺风光了么?”
两个人打着外人听不懂的哑谜,却无人发现,林青松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
林安心坐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凭直觉认为,这一屋子的主子,除了邓金钗是个不知情的外,只怕其余的都晓得是怎么回事。
她有心想问林青松这个哥哥,回头一瞧,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脑门处青筋暴起,眼眶鲜红如血的人,是她那个时常一副胜券在握、温文尔雅的哥哥?
转头再看向林青山,只见他眼里布满了暴风雪,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两个哥哥处于盛怒之中。
柳三娘早被林老爷子的话给气得浑身发抖,林安心瞧她神情不对,忙挨过去伸手扶住她。
轻轻喊了一句:“娘,你可还好?”
林老爷子冷笑道:“柳三娘,你可得想清楚了。”
柳三娘尚未开口,那一侧的林青松已经开口了:“有我在,任谁都不能再欺负我娘。”
“哥哥!”林安心觉得林青松肯定很清楚这里头的猫腻。
“乖!”林青松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头:“凡事由哥哥们担着。”
他此时的心情,已平复了些许。
“嗯!”林安心乖巧的点头,因为他的话,没来由的觉得安心。
林青松的嘴角微微上翘,透过摇曳不停的烛光,将他嘴角的那丝笑意照得分外薄凉。
“不就是想拿我不是林顺河亲儿子这事,用来要挟我娘么?哼,早在我只有三岁时,我就已经晓得了。”
“怎么可能?”林老爷子和柳三娘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随即,又将目光移到林青山的脸上,又见他一脸平静,原来,林青山早已知晓这事。
林老爷子的算盘打得精,以为,凭借此事,就能要挟柳三娘屈服,而一惯很孝顺的林青松,定不会忤逆了柳三娘的意思,谁曾想……
林青松越发笑得冷漠,看林老爷子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能随意给捏扁了的蚂蚁。
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是那样的傲气凌人。
当然,这只是林老爷子一人的感受,也只有他一人心慌慌。
“为何不可能,当年,你们两个老货时常趁我爹不在家,拖了我娘关在屋里吊起来打,说什么丢了你们林家的脸,还逼着我娘去死,嘿嘿,我娘要不是有崽女牵挂在心,只怕,早就被你们两个心肠歹毒之辈给逼得自尽了,哪里还有可能在这里享清福?”
林青松的话,惊得林安心一时喘不过气来,她即便心眼儿再多,都不曾想过,林家这两个老货,竟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来。
“打了我娘后,还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为了防止我娘不守妇道,哼,亏得我身上不曾流有林家的血,不然,我会因为太过肮脏而没勇气活下去。”
林安心一听急了,忙伸手扯扯他的衣袖。
林青松也是因为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太过愤怒,这才口不择言。
被她这么一扯,到是回过神来,转头歉意地看向林青山。
“无事,不过,我怎地不曾听你说这事,若早知如此,我便早早带了你们几个跟娘一起离开这里,天下如此之大,还怕我们几兄妹养活不了娘跟妹妹?”若眼神能杀人,林青山早已将林老爷子千刀万剐了。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林老爷子震惊的语不成句。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你不晓得隔墙有耳吗?你们自己说那些污浊话时,可不是一般的猖狂。”
林青松说到这儿,回头看向林安心,又道:“当年,咱们二姐对于那事只是一知半解,因此,才会连你都给恨上了,说起来,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林青松满心满眼的心疼,叫林安心看得心都快碎了。
她伸出小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哥哥,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兄妹。”
林青松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又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林老爷子,目光冰冷如利剑,问道:“可还要我接着说下去?”
“不,不,不了。”林老爷子惊得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是林青松的对手。
这个该死的家伙,早已在外历练得十分老练,想来,今日这个局,必是他早早就设好了的,自己却蠢得跟头猪一样,还屁颠屁颠地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