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琳交了银票后,就离开皇宫了,待她回家时,已是下晌,早已饿坏了的她,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大碗香米饭。
不说她这边完成了任务,又因林青松能在皇帝跟前露个脸,于她有益。
只说皇上拿了这些银票后,坐在御书房里发了半天呆,午饭后,寻了个散步消食的借口,慢悠悠踱步去了太后宫里。
听说皇帝来,太后令宫女迎了他进来。
皇上一进殿里,瞧见太后正半靠着在罗汉床上,他走过去挨她脚边坐下,问道:“母后没有午歇吗,可是朕扰了您的困意?”
太后摆摆手,拔弄着手里新得的小叶紫檀佛珠,缓缓道:“哀家今日少吃了小半碗饭,不曾积食,也不犯困,正寻思着玉琳那小丫头的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呢。”
皇上笑道:“小丫头那犟脾气,跟皇弟一模一样,大抵是瞧上谁了吧,咱们静观其变。”
太后点头,又道:“子孙众多,能在哀家膝前围绕的人,却不多,哀家很喜欢她爱闹腾的性子,她一来,哀家总觉得这坤宁宫暖和了许多,她一走,这坤宁宫也变得死气沉沉了。”
“母后快莫这样说,朕只希望母后寿比南山,朕还需母后在一侧看顾,将来太子上位,也还需要母后看顾呢。”
太后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我哪里能活得那般长久,能瞧到玉琳出嫁生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又笑了,说道:“说起这孩子,朕很喜她的真性情,将来无论她相中了谁,只要不是太出格的,朕都会力挺她。”
太后心中一动,又问:“哦,如此说来,玉琳那小丫头,又跑去哄你开心了?她那张小嘴啊,甜腻坏人。”
“嗯,她今儿到是帮了朕的大忙,一直以来,令朕头痛的大问题迎刃而解。”皇上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关都关不住。
“当真?这么说,皇上已有足够的理由了?”
皇上点头,又将苏玉琳进宫来的意思说了,又道:“钱虽不多,这份忧国忧民的心,却是值得嘉奖的。”
太后闻言,问道:“瞧着两兄妹的品性不错,还有一事,哀家一直不曾跟你提起过,当年,林家那小姑娘,曾经救过扬儿一命。”
“这话又是怎么一个说法?”皇上大吃一惊。
太后将苏君扬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以前,哀家是想帮他寻个得力的外家做靠山,继恭王妃……庶出呢,没经过嫡母的言传身教,到底比不上嫡出,哀家到底不满意的,只是他说要靠自己,我好歹还能活几年,有我看护着,总能帮他多多把把关,娶妻当娶贤,那林家小姑娘的家底子太普通了,以往就有那心思,只是扬儿不让,说是她不记得那年的经历了,怕她想起来后,反而会让她夜夜难眠,这样反而不美。”
“所以,母后是想借这个机会,给那林家小姑娘一点底气?”
皇上笑道:“她也是个好命的,我叫人查过,小时候是吃过苦,后来被苏家接回去了,从此以后,财运一直很不错,皇后也赞过,说那孩子旺夫。”
是不是真的旺夫,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只不过,林安心献上的两件斗篷,狠狠地讨了宫里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的欢心。
皇后赞,皇上这会子很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太后更满意了,又道:“主要是带头的作用很大,旁的就不说了,该嘉奖的,要彰显我皇家大气,看重的是两兄妹忧国忧民的这份心意。”
“即如此,朕下旨,策封她为多福县主?母后看如何?”
“多福?这名字吉祥,喜庆呢,甚合哀家意,只不过,只封县主有点小家子气了,不如这样吧,给她领食邑吧,扬儿的聘书已在她手里,两小孩也没打算分开,反正肥水不留外人田,她哥哥的话?”
皇上忙道:“朕叫人查过了,才迁升为从七品呢,吏部尚书很看好他,已将他左迁至吏部,早先,平郡王就提过几回,说才情过人,又是我朝大儒的关门小弟子。”
“哦,已经升至从七品了?我记得,他还在国子监念书吧?看来,是的确有才华啊,再升他的官,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赏他些前朝孤本,再封他个闲散职位。”
于是,腊月二十五这一日的傍晚,注定了是个不平静的黄昏。
当今皇上的一道圣旨下得太突然,同样,也搅浑了大周京城的水。
林安心两兄妹才不管这些,一家人设了香案,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
毫无意外的,林安心被封为多福县主,领食邑二百户。
即,林安心每年可以分得两百户的封邑租税,大概有千两银子的收益。
算的一笔不小的收入,比吴红缨的县主还有高一个等级。
林青松除了赏得一些孤本外,还被正六品初授为承直郎,六品月俸为十一石,换算下来大概是二百七至三百两之间,主要还是要看那些米价几何,林青松本是从七品,原领一百六七至一百九十两的年俸,这回被直接封了无正职的文散官,也就是说,他的年俸在四百多两的左右。
林安心是个人精,领了圣旨后,又让林青松留了宫里来的公公吃茶,她和柳三娘让自己的丫头各取了一个荷包来,里面又分别装了二十两银票,算是给这位公公的吃茶费。
林家一家子欢天喜地自不必说。
而在微生府。
微生承文最近几日心情很不错,与郭惠敏谈话间,也添了许多耐心。
晚饭过后,郭惠敏见他心情颇好,越发肯定了他在外头养了外室。
心中十分不甘,饭后,她想留微生承文多说会儿话,也好叫那些妾室们睁大眼瞧清楚,她的地位牢不可破。
“老爷,妾身身边的婆子在外头听了一事,说是一户人家因为献银有功,家里两兄妹被封了县主和承直郎呢。”
微生承文心情颇好,难得和颜悦色地点头,答道:“的确有此事,那小子颇有些能耐,正好在我手下当差。”
“哦,原来是老爷手下能人,不知几时有空,领回来吃个便饭,宇儿因为身子骨太差,一直很孤僻,这么些年也没交到个同龄的朋友。”
微生承文冷笑道:“就他那副身骨?要不是你自个儿太作孽,孩子生下来能成这样?”
提起旧事,他怒气上升,将茶盏往桌上用力一搁。
两厢一对比,林青松无论才智还是身子,都比他的嫡长子出色太多。
“行了,我还有公文再翻阅,若无事,我先去书房了。”说完,起身甩袖而去。
郭惠敏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差点撕烂手中的帕子。
“欢喜,我头疼得利害,你去房里给我寻些治头疼的药来。”
她突然开口吩咐,欢喜即文妈妈,她忙起身去内院上房东间寻药。
容妈妈知道她心中来气了,挥挥手,示意大丫头们都先下去。
她自个儿行至郭惠敏的身后,伸手轻轻地帮她捏拿肩膀,小声说道:“主子,奴婢为你捏捏,听大少爷屋里的婢子说,大少爷今儿清醒了半天后,又嚷着饿了,吃了小半碗燕窝粥才睡下的。”
郭惠敏望向南书房方向的目光,十分阴冷。
“香风,你说,老爷这几日,为何会如此好心情?”
“嗯?”容妈妈答:“奴婢不曾发现。”
郭惠敏又道:“平日里的,他走路时,步子矫健沉稳,无论何时,我都不曾见过他步子里透着欢快,你可留意到,就在刚才,他穿过月洞门去南书房时,可是有些蹦蹦跳跳了,都一把年纪了,竟干如此幼稚的事,不是心情太好,又会是怎么回事,如今衙门已封笔,他不可能是加官进爵了。”
容妈妈捏肩的手一顿,随即又道:“奴婢刚才还纳闷来着,经主子这般一提醒,的确很反常,要不,奴婢去查查。”
“算了,甭费那心思了,哪一回没有被他发现,他防得紧呢,你说,这夫妻做到这份上,比路边的陌生人都不如,这还有什么意思?”
容妈妈不语,这话,她不好接。
“夫人,云台寺的主持今儿早上,叫人送来了一个平安符,奴婢一早就亲自送去大少爷屋里,放在枕头底下了。”
她有意避开那话题。
郭惠敏点头,说她办事自个儿最放心。
“香风啊,我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他的行为太过反常了。”
“许是老爷最近手头的差事办得顺利吧。”容妈妈劝她。
“香风,不对,我与老爷几十年夫妻,他有什么小习惯,我一清二楚。”郭惠敏还是不相信。
容妈妈想了想,道:“要不,待年初二时,奴婢随主子回娘家,帮主子悄悄递个信?老爷、夫人最疼的就是主子两姐妹了。”
郭惠敏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子了。
“周又招那边可有消息?”
容妈妈悄悄撇撇嘴,答道:“还不是老样子,当初,是她自个儿点的头,哭着喊着非要去永康侯府的,那是个什么地界儿,能被世子弄到府里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儿才捎信出来,说是手头紧,让她娘弄些银子递进去。”
郭惠敏一听心烦的不行,道:“那你回头去庄子上一趟,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孙翠花,哼,当初,我答应两人的事,可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