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说,怪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具体原因,民妇也不知,只晓得,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个还算富贵的女人找上门的,说是要找我闺女,事后,我闺女说,那妇人是京城一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说是林家四丫在府城时,曾得罪过那位夫人,那夫人咽不下这口气,遂,打发那位管事妈妈寻到我们那里,说是让我家闺女暗中多使些绊子坑林四丫,又说,也不要她的命,只让她日子难熬就行。”
微生承文的眼底深处滑过一道凶光,快如闪电。
“后来呢,你所说的那位贵夫人,该不会就是本官的夫人吧。”
孙翠花迟疑半晌不肯答。
微生承文又道:“你只管如实道来,本官自不会怪你,更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那大人需得答应,不能叫了民妇的脑袋,还得让民妇好好的离开这里,好好的活着。”
微生承文心中冷笑不已,答道:“本官自不会追究!”
孙翠花答道:“大人一言九鼎,民妇自是相信的,那位贵夫人,民妇也是许久之后才晓得,就是大人的夫人,另外,我闺女当初没答应,不肯坑害林四丫,哦,对了,当初,那位管事妈妈不光找了我家闺女,哦,就是贵府的那个容妈妈,还找了邓家的二闺女。”
微生承文心中大怒,强压怒火,咬牙追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又居于何处?”
“在老家呢,日子过得不咋地,听说和离后又嫁人了,又是一地鸡毛。”
微生承文暗中运气,告诫自己莫气。
“你接着再说,我家夫人又是怎么寻到你们,认定你孩子是我庶子庶女的。”
孙翠花立马答:“容妈妈一直跟我家有联系,我当家的有心想将我儿弄个好前程,但讨好着她,后来,更是定了我家荷塘里的莲藕,我当家的去了京城一趟,虽没见到夫人,但容妈妈说,夫人已经知道我家的事了,答应会帮忙的。”
后面的事,大家伙都知道了,没过多久,周家就曝出孙翠花背着周长根红杏出墙了,周三代、周又招是京城贵人流落在外的子女。
“其实,我也不知夫人为何要这么做,反正,她说了,只要我们母子仨乖乖听话,她就帮我家三代弄个官儿当当,更会帮我闺女挑个好婆家,我儿已外放去当县丞了,我闺女嫁去了永康侯府,这些,大人都是知道的。”
微生承文想了想,答道:“你儿子在去赴任的途中,被山贼给砍了,你闺女所去的永康侯府,过两日永康侯被处以极刑,永康侯世子被贬为庶民。”
“什么,不可能,我儿啊,呜呜!”孙翠花大叫这么句话,随后晕了过去。
微生承文让人喊来狱医瞧了瞧,将她给弄醒。
才发现,她人已痴傻,狱医给出的诊断是:孙翠花大抵是因悲伤过度而造成的。
谁知道呢?
反正没人会真正追究她为何会如此。
不时,就有人将孙翠花的衣物等等,尽数取来了。
微生承文寻思了一下,派人将孙翠花及这些细软等物,全都送去永康侯世子落脚之处。
至于周又招是怎样难过,又怎样被正妻欺凌,这都不是微生承文所关心的事。
若周长根在世,周三代、周又招以及孙翠花,未必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
永康侯府的倒下,世人先前还围观看笑话,那些原本与永康侯府不合的,没少落井下石。
林安心在随后的日子里,总能听起人提起永康侯府世子,他很不能接受如此巨变,不久后,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酒鬼,嫡妻不愿白养活他,在人的唆使下,跟人去偷去抢,换来的银钱,也尽数去打了酒。
周又招一直没有生小孩,说是那位嫡妻利害的紧,除了周又招之外,其她的小妾、通房,尽数都被她远远发卖了,说是家道中落,家中不养闲人。
林安心关注了一阵这个八卦后,就不在意了。
永康侯被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京城三、四月的天空,蒙着一层叫人不安的鲜红,血腥味弥漫在整个京城,久久不曾散去。
这一年京城的动荡,让许多夫人都不再独爱红色,只因一见这颜色,就会想起菜市口那逆流成河的鲜血。
一时,风生鹤唳,草木皆兵,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往年从年头到年尾,热热闹闹的京城,彻底沉寂下来了。
锦绣坊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林安心琢磨着这些个事儿,总归是要过去的,她便让卢大姐守好铺子,自个儿每日去锦绣坊两、三个时辰,趁这机会教导小绣娘们更复杂的针法。
这日,她在坊里教完小绣娘们,身心疲惫的准备去房里小歇一会儿。
听泉神色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见到林安心,忙上前附耳,小声道:“姑娘,邓公子的娘来了。”
季春花?
林安心微微皱眉,记忆瞬间开了闸。
季春花对她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坏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林安心踌躇着要不要见她。
卢大姐又从前头过来了。
“姑娘,那位邓夫人非要见姑娘不可,还让奴婢带句话,说是,当年着实对不住姑娘的。”
林安心想了一下,道:“罢了,我去见见她,你请她去客房坐一下,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为人师表,着实是件极费耐心与精力的事。
她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又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卢大姐见她一脸疲惫,颇为心疼,说道:“要不,奴婢跟那位邓夫人说一声,只说姑娘累坏了,如今已歇下?”
林安心摆了摆手,答道:“早先,她有意登我家大门,只不过,被我给拒绝了,她估摸着也想到了,我娘肯定不愿见她的。”
当年林顺河硬将林四丫拿去换亲,柳三娘本就反对,邓家虽然相对来说家境好点,可到底她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分到林安心手里的吃食,那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习俗便那样,没有哪家会把童养媳当人待。
季春花待林安心还算好的了。
林安心洗漱后,便想去前头。
听泉和爱晴最早跟着她,自然也晓得当年发生的事,真要论起理来,两家需各打五十大板。
两人不愿林安心再受委屈,商量着给林安心挑了一套月牙白衣裙,裙边以金丝银线绣有小浪花边,再以双线绣了许多小碎花,衣衫做得极简单,只以金色料子做了镶边,爱晴为她梳头,听泉给她挑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紫罗兰玉镯,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青丝以简单的白玉簪轻挽。
怎么看都是一个家中底蕴极厚的大家闺秀。
林安心对着铜镜左瞧右看,明眸善眯,顾盼生辉,她心中甚为满意。
听泉瞧了瞧,说道:“虽然衬得姑娘肤色白净,只是有点太过了,不如让奴婢给再涂点桃粉色胭脂。”
不待林安心说好,她已动弄好。
爱晴笑道:“哎哟,这还没到六月呢,咱家的小荷花就已开了。”
林安心懒得理她打趣,随后带了两人去前头见季春花。
她去的时候,季春花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茶,暗中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她又在心中细细估算了价格,越算,心中越慌得一批。
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忙又正襟危坐在那里。
听泉挑起帘子,冲她道:“我家姑娘来了。”
季春花越发紧张,林安心从外头踱步入内。
“见过邓家婶子。”她态度不卑不亢。
季春花噌的一下站起来。
“四,四,四丫。”
林安心抬起头来,轻笑:“我在君扬哥家时,婶婶特意去镇上一趟,花钱请代写信的秀才给取了一名:安心,我甚是喜欢。”
“哦,安心。”季春花讷讷地道。
林安心又请她坐下,爱晴给两人重新换了茶,笑道:“姑娘,今儿天燥,奴婢给你沏了一杯白毛尖。”
说完,她又转身对季春花道:“夫人也尝尝,听说,这茶叶最败火。”
林安心暗中撇了她一眼,心中颇觉好笑。
季春花又问柳三娘和林青松可好,林安心都一一作答。
一时,颇有尬聊之态。
季春花甚是欢喜地打量了林安心一番,不免又是一阵长嘘短叹。
偏林安心不接她这茬。
季春花想了想,道:“安心,以前在我家时,着实是对不住你的。”
林安心点头,又道:“即已过去,多说无意。”
“你莫要怪婶子,那会子家里难熬,后来,你叔出了事,家里更难熬,却万万没想到,千算万算都没算出,竟是我表哥后面搞鬼。”
季春花说这话时,悄悄看她脸色。
“婶子,若无旁得事,我改日登门拜访您可好。”
听泉在一旁帮腔:“如今正值春末,要订夏衫的定单跟雪花似的,我家姑娘忙得不行呢。”
季春花见此,只得答道:“我就是来瞧瞧你,听金鼓说,你的小日子越发过得不错了,还被封了多福县主。”
林安心点头,正色答道:“的确如此,我哥哥算已入仕,我又是县主,金鼓哥是商人,他能力不错,将来邓家只怕更发达。”
季春花闻言,很失望,其实,她晓得自己奢望了。
林安心如今已算得上是官家女,邓金鼓要娶她,更是难如登天。
“当年,将你当给苏家,金鼓不知情的,都是我跟大郎的主意。”
林安心正色答道:“婶子,我从来没怪过金鼓哥,也晓得他并不知情,否则,我哥哥就不会同他合伙作生意了。”
“那,那我以后可能来此常看看你,我会带定单来的,我家也有仆人数十人,虽然主子只有我们四个。”
季春花即便不甘,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