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入庭院,门帘轻挑探风光,庭前蜂嗡恋春末,牡丹明艳压群芳。
淡香清拂,娇莺欢鸣。
整个欣芬院一派欣欣向荣。
两姐妹正说着话儿,文妈妈从外头进来,说是郭府那边打发人送来一封信。
郭惠敏忙要文妈妈把信给她,郭家写给女儿们的家书,看似只是普通的问候等话,唯有郭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能看明白。
也就不必担心信被人截去偷看。
郭惠敏接过信,匆匆打开,又展阅之,她这一看,脸色瞬间不好了,眉头紧锁,怒意丛生,手指恨不得将信纸捏烂。
郭惠雅察觉她不对劲,忙喊了一句:“姐!”
郭惠敏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望向窗外,突然开口对文妈妈说:“去将那几只乱叫的鸟给打飞了,没的叫得人心烦气躁。”
院外,不时响起文妈妈拿竹篙扑打雀儿的声音。
一时鸡飞狗跳,虫鸟惊慌四窜。
先前祥和美景,不复存在。
郭惠敏的心情越发烦躁,起身绕过大屏门,手扶大门框,柳眉倒立,骂道:“全都是些不省心的骚蹄子,本夫人养你们有何用,连几只鸟儿都打不掉。”
“姐?”郭惠雅秀眉轻拧,问:“爹娘在信上说了什么,竟叫你动如此大肝火?”
郭惠敏心情很不好,脸色很不好看,声音里夹杂着滔天怒火,她闻声一双寒眸扫了院子里的众丫头、婆子一眼,这才将视线收回来。
又对容妈妈道:“将屋里的丫头们全赶去屋外帮忙,你在门口给我守着,莫叫人偷听我与妹妹说话。”
容妈妈比文妈妈心机重,很多事,郭惠敏更倚仗她。
今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郭惠敏厌恶地扫了一眼空中高悬的艳阳,只觉得心浮气躁的很。
郭惠雅端坐在那里,神色从来没这么凝重过。
“姐?”
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
郭惠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到她下首坐下,方才答道:“爹娘已经查出那事了!”
“什么事?”郭惠雅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拿香帕掩小口,答:“你说是可是姐夫那事?”
郭惠敏冷冷一笑,答:“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事,我心中不甘,很不服,凭什么我在微生府日夜辛劳,好容易攒下些家当,却要便宜了那外头的?”
“姐!”郭惠雅提醒她小声点,又道:“这事儿,万万不能传去诚意侯府。”
微生承文的父母,并没有与他住一起,诚意侯府世子,是微生承文的大哥。
“哼,怕啥,我这院子里连只蚊子都飞不进。”郭惠敏并不将长辈们放在眼里。
“我不辞辛苦的打理这若大家业,还要当管事老妈子,替他管着那一堆小妾通房,到头来呢,他防我防得老紧呢,这是盼着我儿早死。”
郭惠敏心里很埋怨微生承文。
郭惠雅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家亲姐姐身上,说道:“养了外室?”
“哼,还能有啥,我就说嘛,怎么突然传出他在南边有一双儿女呢,竟没想到,他是打的幌子,这是明摆着将我往那错路上引,为的,就是护着他那外室生的小贱种。”
郭惠敏现在已经快要被气炸了。
“你是说,那个永康侯世子家的小妾,不是他的庶女?”
郭惠敏冷冷一笑,答:“怎么可能,我查过了,他不可能在南边有子女,他这是虚晃一枪,我便将计就计,想以此来稳住他,其实,我俩心中都明白,那两人是假的。”
郭惠雅忍不住说她:“你这不是瞎折腾吗,他即然知道是假的,会不会猜到你……”
郭惠敏的神情十分阴冷:“我管他是真还是假,只要明面上是真的,给我多腾点时日整理家业,再慢慢的搬回娘家去,我辛苦几十年,凭啥要让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给撞了桃子,宁肯给我的爹娘、亲侄儿们,也绝不留给他的庶子。”
郭惠雅却是想到了另一事:“宇儿他……”
郭惠敏闻言,像只刺猬的她,瞬间又柔软了下来。
拿帕子抹泪,哭道:“妹妹啊,我都不晓得自己造了什么孽啊,竟没发现白毫这小贱人,脑后生了反骨,不但害得我身子有损,还害得我儿一出生,就先天不足,如今,每日晕睡时太多,醒时却太少,我哪里都不去,只盼着他清醒时,能陪着他多说一会儿话,又或是念些他喜欢看的书,我儿若身子骨好,这微生府若大的家业,肯定是他的啊。”
郭惠雅沉默了,这让她想起了恭王府的后院,同样也是一地鸡毛。
然而,微生承文与恭王是两类人。
微生承文看似精明能干,他的长处,却是在办公差方面。
恭王看似放纵不羁,独爱小美人。
却自从姚小莹突然去了,他的嫡女大病死后,恭王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将后院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恭王妃顶多只能将自己的院子掌控在自己手里。
她的嘴里泛苦,但凡……
“姐,你也需想开点,总比我要好多了,瞧瞧我那府里,突然冒出个嫡长子压在上头,偏他的长处又投了当今皇上的好,如今正看重着呢,又因是嫡长子,连太后都多有护着他,更不要说后院里的那些小妾们,给生了一箩筐的庶子庶女,我却半点都插不上手。”
郭惠敏心情正不好,说话便有些呛:“你也是,当初叫你心狠点,去母留子,你到好,全都给弄死了,那样的嫡长女顶了天,一副嫁妆打发了,你偏连那女娃娃都不放过。”
郭惠雅不乐意,又道:“那能怪我吗,谁晓的下头误解我的意思了,再说了,姐夫比王爷不知好多少,你说我到会说,可轮到你了呢,怎么不弄两个去母留子的?”
郭惠敏气道:“能一样吗?我这边的压得住,你那边的,有多少是皇上、太后亲赐?还有几个是伺候过太后多少年的,打小就在太后跟前长大呢。”
总之,郭惠敏认为自己没有错,去子留母,才能稳住微生承文。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白毫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竟将手伸到她的身边。
若真要算起来,白毫肚里的孩子只比她的孩儿小两个月而已。
郭惠雅的情绪不大好了,心里烦得紧,这让她想起了那个能力超群,又远离京城的苏君扬。
“你的好歹只是个庶子,又年纪小,大不了去母留子,还能养得熟,我家那位,如今翅膀硬着呢,远离京城,又被吴家人护在羽翼之下,爹只在文官圈里吃得开,哪里勾得到塞北吴家军,先不说这些,你还是快些把这糟心事给处理了吧。”
郭惠敏听了她的劝,将心中的怒意强压于心底。
狠咬下唇,双目沥毒,恨海难填,怒答:“弄死她都难消我心头恨,这府里若大的家业,落不到我儿手里,也不会便宜了外人。”
她却忘了,微生府交到她手上的产业,依旧写着微生承文的名字。
郭惠敏就是这样的人,一边,她草菅人命,将一切存在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一边,她又痛恨微生承文背叛了自己。
“那你要如何做?可要我借些人手给你?”郭惠雅问她。
郭惠敏摇头,答道:“你家王爷可不是什么好货,你能说,在王府里,你能做太多主?”
郭惠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道:“好歹还是有些人在手里的。”
“罢了,我自有能人可用。”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容妈妈的那个赌鬼儿子。
这是她隐在暗处的,一把随时可杀人的刀。
外头的人并不知两位主子在说什么,容妈妈站在门外,隐隐能听到一点,似乎又提到了自己的儿子。
难道,她儿子又能捞一大笔银子了?
只是,随着她儿子干的无本买卖越多,她的心里就越慌的不行,然而,她儿子好赌,家里那点家业可不能让他给败了,容妈妈想,儿子不行,她还有金孙呢。
很快,她被叫了进去,郭惠敏立自吩咐了她,果然,是让她儿子去做笔大买卖。
容妈妈寻思了一下,问:“那小儿也用两周岁了,懂些事儿,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他远远发卖了,又或者……”
她做了一个用力一拧的动作。
郭惠雅似乎对于这一幕司空常见,并不觉得惊讶,很淡定的坐那里吃茶。
郭惠敏连连叹气,道:“我若连那小孽种都给弄没了,老爷,第一个不放过的,便是我,留了小的养在身边,再将那外室连她身边的人都灭了口。”
容妈妈忙道:“到时,邻里一发现这事,肯定会报官,老爷那里想瞒都瞒不住,主子到时就能将那孩子接在身边养着,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郭惠敏猛地抬头,眼神冰冷无情,亮得吓人。
容妈妈自知自己太多嘴,忙道:“奴婢这就去忙,主子只管等好消息。”
“哼!”郭惠敏已经对她心生不满。
待她走后,郭惠雅提醒她:“我说姐,你是不是该多弄几个帮手,什么事都靠她,你就不怕奴大欺主么?”
“哼,她没那胆子卖了我。”郭惠雅很笃定地答。
郭惠雅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事,道:“我听下人说,有两回看到姐夫去了向阳街那边呢,你可得多留意点。”
郭惠敏不在意地答:“我知晓是怎么回事,他是去一个叫林青松的小后生家,又是他的下属,听说有不少人托他保媒,这几月他已跑过两回了,再说了,那是你嫡长子未婚妻家,人家是南边人,有爹有娘呢。”
郭惠雅闻言,这才收起心中的怀疑,道:“原来是她家啊。”
欣芬院发生了什么,微生承文一无所知,他此时,正拎着一个锦盒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