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笑答:“我同你想一块儿了,这么大个地方,回头叫婆子们寻了竹篾片扎个竹篱笆,待开春了,多孵几窝小鸡崽关这里头喂,到时,树不生虫,地又够肥,结出来的石榴个儿老大了。”
林安心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柳三娘越发来了兴致,又道:“多喂些,左右这里要有人看守的,生多点鸡蛋,一文钱,两文钱是小钱,可攒起来便是一钱,两钱的大钱呢。”
“对,到时把这小石路两边的花花草草都拔了,点些豆角、黄瓜,辣椒啥的,多的煮了喂鸡,哎哟,一屋子好几十张嘴呢,聚少成多,这一年下来的开销,又要省不少,这细帐算不得,越算越肉疼。”
林安心对于两人的小市民经济论,已经无力吐槽了。
横竖两人高兴便好。
秋月捂嘴轻笑,又引了众人继续往前,便是一荷花池,上头又有曲折木桥与小亭,从这木桥上经过,至对岸,便是林安心的住处了。
这回可好了,柳三娘兴奋地拉着林安心的小手,商量着:“闺女,闺女,快瞧,这个荷花池,少说也有两三亩呢,回头让小厮们将淤泥清理一下,再重新打理打理,种点莲藕,养点鱼,哎哟,孩子她外婆,您说,这得省去多少银子啊。”
陈大娘点头,兴致颇高,还顺带夸了林青松一句:“这院子买的值,就她这西院的小花园,一年少说也有五六十两的出息,三娘啊,想当年,咱俩过苦日子时,当真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开来,分做十个花呢。”
林安心对于两个长辈的“独特喜好”,已经无能为力了。
柳三娘还在那边高兴地说:“一个院子出息五六十两,两个院子加起来也有百两,足够我们一家子的日常开销了。”
林安心想了想,不得不提醒一句:“娘,您庄子上也有这些个的。”
柳三娘白了她一眼,笑骂道:“那哪能一样,老娘的崽女很有出息,老娘住了大院子,想怎样就怎样,怎地了,还不让我养鸡喂鸭,种菜养鱼了?”
“哦,你可不许反悔的,你俩拍着胸膛说的,要宠着老娘,惯着老娘。”
所以……
林安心违心点头,赞道:“娘,果然还是您和姑外婆想得周到,我俩离了您们,那小日子还不知过得有多惨兮兮!”
柳三娘被她这么一说,越发来劲了,连林安心屋里都懒得去看,邀了陈大娘去东院那边瞧瞧。
林安心赶紧催她俩快去,祸祸她一个算什么,当然要兄妹俩一起被祸祸!
整个西跨院就是一个单独的院子,经过木桥,便是一片青石地面,屋子与时下的格局一样,正屋加东西两厢房。
林安心随意地看了看,屋子收答的很干净,家具是前屋主留下的,还没有来得及换新的。
上房正屋是她的居所,东间睡房,西间是书房,东厢房单独开出来做了绣房和私库,西厢房留着待客用。
听泉跟着她到处瞎转,一边道:“刚才秋月说,是少爷交待下来的,说是也不知能住多久,暂且先这样,又因临近年关琐事繁多,怕累着姑娘和夫人,换家具的事,待过年后再做打算。”
林安心点头,不在意这些的。
她只交待下去,让听泉等下将床铺再重新收拾干净,换下自己用惯了的铺盖、锦缎纹帐。
林安心将西跨院瞧了个遍,想去东跨院瞧瞧。
不想,才穿过月洞门,就瞧见林青松一个人回来了。
“哥哥。”她忙迎了上去。
林青松见她眼角含笑,不由打趣道:“哥哥挑的这个院子,可还算满意?从东边夹道可以直接绕去后面,那里又单独有一排后罩房,是小厮、婆子、丫头的住处,南倒座那边,你回头让婆子们再好生收拾一番,到时,请了青叶堂哥来这边过年。”
往年因为家中人太多,林青叶夫妇以及林青柳都是吃过年夜饭,又匆匆赶回租住处的。
林安心拂掌笑道:“如此甚好。”
“对了,让小九随我住到东跨院里,让人收拾出东厢房来,将他安置在那里,白日里,再让他来烦娘亲。”
林安心听完有点犹豫:“小九还小呢。”
“不小了,开春便要启蒙了,这边不比南边,更重一些破规矩,回头我同他好生说说,他听得明白的。”
林安心有点心疼微生令书,才三岁呢,就要单独睡一个屋子了。
“要不,让人将娘屋里的东次间收拾出来,让他先习惯单独一个睡?况且,我们也不知能住多久,到时,总要分开来的。”
林青松见她反对,再寻思了一下,想想,也住了不多久,遂点头同意了。
“惯他如杀他,我只是觉得男娃娃,莫要养得太过娇气。”
两人不曾意识到,也不像别家那般,将嫡庶看得很重。
说到底,两兄妹对微生府无一点归属感,也不贪图微生府的一草一木,所以,才会视微生令书为最亲近的亲人。
林安心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他又随口问了她,自家娘亲与姑外婆去哪儿了。
林安心笑着将先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
林青松叹气,道:“在我俩看来,种些花花草草让院子里更有生气,更漂亮,会让我俩心情更舒畅,然而,在两位长辈看来,劳作了一辈子,大抵从骨子里就养成了这种勤劳的习惯,让她俩改,怕是改不掉的。”
林安心笑嘻嘻地答:“所以,只能顺着两人来呗,娘亲和姑外婆高兴了,我们自然就开心了。”
两兄妹不由相视一眼。
“对了,这是属于你的那份地契,自己仔细收好了。”
林青松随后,又道:“娘的那个小庄子旁边,有一个三百来亩的庄子,还好有那人帮忙出面说和,我出钱买下更远的另一个略大点的庄子,跟那家调换了一下,这三百亩总共花了七千五百两,另外,我出门办这事前,娘亲给了我两万两银子,都是酒楼和庄子上的出息,除掉花销后余下的。”
他说到这儿,略顿了顿,才道:“娘的意思也是想多添个小院,那会子为了租赁个合适的小院,我曾多方打听过,真要说起来,就是一进、二进的小院最好租,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租给落榜的考生,有的是拖家带口,有的却只带着几个仆人,再加上每三年一次科考,家里有点钱的,都不愿来回奔波,皆乐意花些银子租赁一套小院,就像,我们当初那般。”
林安心笑答:“哥哥的意思是,你给娘亲买的是一进和二进的院子?”
“嗯,娘亲给的这二万两,我添了点钱,买了两个新一进院子,另外两个二进的,差不多花了四万多,比一般的都要好,乐意出得起银子的人,也不在意略高点的租金。”
“如此一来,娘亲一年光租子就能收一千多银两?”
林青松点头:“差不多,若租的合理,一年收益二千两也有的,应该够娘亲并日的花销了。”
林安心想了想,说道:“我前日让绸缎庄新送了一批料子,价值千两,我打算全帮娘亲做成新衣裙,四季皆有,余下的,再花点银子做嫁妆,或打赏下人,或送给亲朋好友,总之,我有个绣坊在手,不缺娘亲的四季衣裳。”
林青松笑的越发高兴。
“只要娘高兴,咱俩到也无所谓的。”
“回头,你给我个单子,我把我该出的银子补给你。”林安心想了一下,林青松一下子撒出大把银子,手头必然会很紧。
林青松也不同她客气,遂,点头同意了。
不说,林家几位主子喜气洋洋。
只说微生府那边,微生令宇今日难得身子骨舒坦,竟主动来给郭惠敏请安。
他现下,正吃着罗汉果泡的茶,甜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喝这玩意。
“怎地了?”郭惠敏留意到他的神色。
微生令宇摇头,答:“无事,只不过天天吃玩意儿,腻味得很。”
“娘也无法,太医说吃这个,能缓解咳嗽。”
微生令宇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我这几日觉得身子骨尚好,想过府去瞧瞧祖父母。”
郭惠敏忍不住皱眉,很不高兴地道:“去看那两个老不死的干什么,上回为了那棵参,还是我厚着脸皮胡一虎讨要的,不然,你当以为那两个老不死的会肯,两人即不将你放在眼里,干什么还要上赶着去讨好两人?”
“娘!”微生令宇很不赞同她的话。
“祖父母让了年纪,是该留着备用,再说了,就我这破身子,吃何物不是白吃?”
他有点想念那个妹妹做的香甜金桔了。
也怪他贪嘴,竟一不留神,一口气将她送的一小罐给吃光了。
思及此,他的耳根微微发热。
“什么破身子?娘不许你如此贬低自己,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公子,用何金贵的药材,那都是应该的。”
微生令宇的眉间隐隐突显一丝不耐,他站起身来。
“我在府里闷得慌,过府去瞧瞧。”
诚意侯府与微生府挨着,看似两家,其实是一家。
诚意侯世子为微生承文的大哥,两府之间,只相隔一条街,一个在这边,一个在另一侧。
微生令宇不顾郭惠敏的阻绕,执意去了侯府。
他走后,欣芬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以及,还有容妈妈小声劝解的声音。
郭惠敏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端庄厚重,一张涂满粉的脸扭曲的吓人。
“哼,老的防我跟防贼一样,小的更是生了颗石头心,捂了这么些年都捂不热,看看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都被那两个老不死的给唆使成什么样了,什么祖父母,呸,不过是两个心怀不轨的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