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努力地支撑着她，但男女体重悬殊，她只能与他一同坐在地面上。
她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坚持住。”
他没应声，只是粗重地喘息着，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儿，垂死挣扎。
林然疯狂地往身后的警察大叫，“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警察们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但林然都听不见，她只听见了距离她耳廓极其近的近乎呢喃的一句：“林然，我爱你。”
他的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倒下。
一阵剧烈的耳鸣，眼前出现了黑色的斑点，林然晕倒在了地面。
昏迷前，她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她只来得及在心里祈祷一句，老天爷，求求你，别带走她爱的人，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迷中。
脑海里有水流淌的声音，平静且缓慢，像是从前在海边静坐时所听到的，静谧无比。
林然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地，什么生物都荡然无存，只有鹅毛的大雪纷飞，掉落在眼前，与地上的融合在一起。
她的感官有些迟钝，仿佛什么都记不清，伸出双手举在眼前，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心跳声骤然加快，因为手指和掌心粘腻着的是红到刺眼的血。
突然之间，有踩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沉闷而不可忽视，她放下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呆滞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俊眉星目，笑容浅淡，是陆寒晟。
她笑着迈开腿朝他跑过去，他却猛地跪在地上，有血从他的头部流出来，淌过额头，染红了眼睛，漫过了脖颈，浸透了衣裳，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加快朝他跑过去，却发现他离她愈来愈远。
猛然之间，他的血已经渗入了整片雪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妖艳的红，她呐喊出声，却只能遥遥地看着陆寒晟，逐渐倒入雪地中。
大雪仍在孜孜不倦地下，直到埋葬了他的身体。
不要。
不要夺走他。
她猛地嘶喊了一声。
白炽灯的光刺得她的眼球生涩难忍，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迷茫。白得晃眼的墙壁，白得一尘不染的床单，还有冷色调的瓷砖，一切都和刚刚的梦境如此地相似，一瞬间便将她拉回地狱中。
林然颤抖着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上面布满了冷汗，她喘着气，脑子里回想的还是刚刚在雪地上的一切。
那种扑面而来的悲痛感让她觉得窒息，她捂住了心脏的地方，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挣扎着下床，因为太过着急，她还趔趄了一下，扶着床边的扶手，走向门口。
摸上门把手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林然被迫后退了一步。
“你醒了？”来人是张欣瑜，她手上拿着个保温瓶，有些吃惊地看着林然。
林然脸色还很苍白，身体轻飘飘的，走路也没力气，她急忙搀扶着她，想要让她坐在病床上休息会儿。
“我给你买了点粥。”
“他怎么样？小宝呢？”林然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头，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神是藏不住的慌乱。
她深吸了口气，说：“小宝已经没事了，杰宇带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点小擦伤，但是已经有家庭医生处理过了，现在和宋姨在家，至于陆寒晟……”
张欣瑜觉得被她掐住的地方有点生疼，她咬着唇，表情有些难看和犹豫，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好半天也只发出一个单音。
林然捂着心口，那股窒息感浅淡了些，但对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让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心脏从刚刚就鼓动地厉害，要震颤了整具身体，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怎么样了？”她艰涩地重复了遍，声音透着压抑。
张欣瑜犹犹豫豫抬眼看她，担忧地说：“你昏迷了两小时，他……”
林然眼都不眨地看着她，心里无限地希望她带来的消息是，陆寒晟已经没事了。
但下一瞬间，她堕入了地狱。
“陆寒晟还在抢救，医生说……诶，林然，你身体还没好全，别这样，他那边还有很多人在守着。”
张欣瑜说到“抢救”的时候，便只感觉耳畔一阵风扬起，掀起眼皮的时候林然已经从病房里冲了出去，她见状，连忙也追了上去，边追边喊。
林然踉跄了一下，忽地摔倒在地面上，拖鞋被甩到了一边，她的膝盖和脖颈的地方有撕裂的刺痛感，她不管不顾，手脚并用，狼狈地爬起来。
旁边有人挽住了她的手臂，她侧头看去。
“林然……”
张欣瑜涩涩地喊了声，却再无他话说出。
女孩的表情很淡漠，可是眼眶里却盛满着泪水，是一副绝望得透彻的表情，她从未看过林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然想往前走，她扶着。
林然想加快速度，她只能用力气去支撑她残弱的身体加紧步伐。
这一层都是vip的房间，林然在这一头，陆寒晟在另一头的最尽头，其实相隔的路程只有两分钟，却让林然觉得走了两个世纪那么久。
所有人都在外边焦急地等候着，陆婉言，陆杰宇，他们的表情全都沉得似深潭，看不出任何的希冀。
林然怕死了这种表情。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
陆婉言第一个朝她扑过来，抱着她的肩膀，细碎地哭着，还念叨着：“他会没事的。”
林然有些呆滞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回应，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两个人身上的悲伤，尤其是林然，她仿佛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只要风一吹，轻扬的身体就会往下坠。
其他人也和她说了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兀自地转过身子，面朝着急救室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亮起的绿灯。
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如同一具木偶。
不知站了多久，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她却不知疲倦地继续站着，脸部的表情没有变，连姿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