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周陌陌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他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道：“骗是有很多种的，只要你不背后捅我刀子，其他的我都可以原谅。”
周陌陌惊讶的抬起头，震惊的问道：“要求这么低？”
“低吗？或许吧。”苏长岭释然一笑继续说道，“若是搁以前，我是接受不了任何的欺骗的，哪怕那是善意的。可是后来，我遇见了曦儿，爱上了她，但是后来又失去了她。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的使我难过了，因为那个最能牵动的情绪的人，早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甚至现在我都已经不再奢望能找到她了，只要能让我知道，我的曦儿还活着，那就已经是佛祖显灵了。我该谢天谢地跪地磕头的，所以哪还敢有什么其他的奢望。”
苏长岭似乎毫不在意却又认真十足的说道：“现在，我这个被世界抛弃掉的罪人竟然还能有幸结交一二好友，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周陌陌无言以对。
她不想巧舌如簧的给苏长岭讲什么励志的空话，苏长岭早已把婉情郡主当做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当一个人的执念已经达到这种地步的话，再试图给他灌输主流的观点，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反而是在害他。
因为你在否定他活着的意义。
“苏长岭，人都得自己渡自己，别人是没办法真正插手你自己的生活的。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或许活着未必比死快活，但是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你曾经和婉情郡主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也没了。”周陌陌一针见血的说道。她知道苏长岭的软肋在哪里，自然也知道怎么开导他。
“苏长岭，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世上，在某处角落里，还生活着你和婉情郡主的骨肉。”周陌陌知道。苏长岭其实最在乎的还是婉情郡主，如果真的关心的那个生死不知的孩子，也是因为那孩子是婉情郡主生的。但是，现在婉情郡主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就只有那孩子可以成为苏长岭最重要的人了。
苏长岭浑身一震，一双鹰眸里闪烁着希望与激动，但是，片刻后，苏长岭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只要记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周陌陌说完也不管苏长岭有没有听进去或者又听进去多少，径直往清雅楼走。
当天晚上，清雅楼最后一个客人也醉醺醺的走了之后，周陌陌在伙计们收拾完卫生之后，叫住了他们。
“你们都先不要走。”周陌陌对着几个伙计说道。
平时周陌陌是不直接管理楼里的伙计们的，都是掌柜的王安管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伙计们在这里勤勤恳恳的干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怎么说她也得犒劳犒劳自己楼里的兄弟。
“老板，怎么了，您说。”王安走过来恭敬的说道。酒楼里的伙计们背地里都是叫她老板，平时在人前都是叫周姑娘的。
周陌陌走到伙计们刚收拾干净的桌椅旁坐下，然后指着其他的空位说道：“都坐下吧，我有话说。”
伙计们没有一个推辞的，谢过之后都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周陌陌看了一圈突然问道：“张大厨呢？”清雅楼本来只招了两个厨子，三个小二和管收钱、算账的王安，后来人手实在不够，又招了张大厨等人。
“我去叫他，估计现在还在厨房里收拾着呢。”一个伙计激灵的说道，然后撒腿就一溜小跑到了后院。
不一会儿，周陌陌看着眼前高矮胖瘦、身形各异的十一个伙计们，笑着说道：你们都在这楼里边干了不少时间，一直都做的很好，我也都看在眼里。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给你们放两天的假，初三再过来。”
这个放假只能说是正常，基本上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人是全年无休的，各大酒楼、饭馆、客栈、药铺什么的商铺，里边的学徒或者伙计，过年是会得到休假的，有的是一天，有的是两天，全看店里的规矩和主人的心思。
“谢谢老板”伙计们一听果然是两天，个个都咧嘴一笑，开心得不得了。他们之前就在私底下偷偷的议论，过年能得个几天的假。他们一致认为周陌陌会给他们放两天的假，现在一看，果然被猜对了。
“嗯，既然过年了，我就先给你们发个红包，也好讨个喜。”周陌陌说着就从刚过来的姜利丽手里接过红色的大包裹说道。
伙计们顿时受宠若惊。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和仆人才会有过年的赏钱，而且人家那些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子奖赏府里的人挺正常。但是他们和清雅楼只是签了三年的合同，虽然可以无限续签，但是哪有老板还愿意给他们发过节钱的。
“这，谢谢老板。”王安愣了一下率先感激的说道。几个伙计也跟着笑呵呵的道谢。
周陌陌一摆手说道：“你们可别给我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王先生，给，这是你的。”周陌陌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一式十一份的礼物。十一个白玉小瓶和十一个小荷包乖乖的躺在包裹里面。周陌陌从包裹里拿出一小个小瓶子和一个荷包走过去递到了王安的手里。
“这酒瓶里装着我自己酿的女儿红，荷包里有三两银子，就当做是过年的一点小礼品吧。”周陌陌阻止了王安的道谢，说道。
旁边顿时一片吸气声响起，伙计们一个个的看着周陌陌，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们曾经也曾去过其他的楼里做过工，特别是做像丘安这样学徒的，平时连老板的夜壶都得给清理，偶尔犯了错也是非打即骂，毕竟在这个时代，最没有人权活得最没有尊严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若是签了卖身契沦为奴籍，倒是可以得很多的钱，甚至在大户人家里，最漂亮最机灵的管事丫头，可以领到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天价月钱，其他的混到了大丫鬟的也能领到一个月一两银子的高月钱，剩余的大多数的丫鬟和仆人都是只能四吊大钱。倒是和他们没太大区别。
他们的父母不舍得卖了他们，所以只能在店里、楼里打工，一般一个月三吊大钱。但是周陌陌却给了他们五吊钱，而且从未有过欺侮。
现在单单是过年的赏钱就给了三两，让他们如何能不吃惊。
周陌陌又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份交给了一个跑堂的伙计。那伙计颤抖着接过包裹，八尺男儿瞬间流下热泪，他忽然对着周陌陌噗通一声跪下。
“曹明，你这是干什么？”周陌陌连忙一把拉住眼前的伙计，暗地里用了一股柔和的内力将他托了起来。
曹明只觉得一股气流顶着他起来，一时间连兴奋和感激都忘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陌陌，颤抖着嘴皮子说道：“老板，难不成您是仙女下凡？”
“噗”周陌陌顿时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这小子。”旁边的伙计们自然看不出来曹明是怎么被托起来的，没头没脑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还以为他是因为周陌陌扶他起来又感动了。
他们都理解他的，因此完全不会笑话他刚才的下跪。曹明是家中长子，本来有兄弟姐妹八人，所谓越穷的生的越多就是这个道理，毕竟这年头人们又没有避孕的意识，怀上了就只能生下来。但是，两年前，曹明的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走上了绝境。
母亲和祖母两个女人拉扯着他们兄弟姐妹八人，但是这年头，女人下地干活都得有男人的陪同，不然是万不能出门的，更别提出门做生意了。像卓文君当垆卖酒，那是实实在在惊世骇俗的大事件，一般的女人是没有那种勇气的，毕竟流言猛于虎。
曹明进清雅楼之前，就刚刚饿死了一个最小的妹妹。
曹明听到旁边伙伴们善意的哄笑，顿时红了脸，“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曹明至死不忘！以后，曹明一辈子就是您的人了！”
这次，其他的伙计们倒没有再调笑他，他们又何尝不是呢？虽然他们的日子总不至于饿死，但是之前也是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而自从进了清雅楼，他们一下子凭空多领了两吊大钱不说，酒楼里客人吃剩下的酒肉也随他们打包。家里的老父母都面色丰腴了不少，现在又领了这足足三两银子，连娶媳妇的钱都够了。
“你们只要还和原来一样好好干，咱们就是一辈子的一家人。我周陌陌绝对不会先变卦。”周陌陌认真的许出了自己的诺言。
曾经，楼里的员工本就是她挨个试探、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原先对他们的要求也就是好好干活，别耍什么小花招。但是后来，他们一个个特别认真的帮她收集消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之间也一直都相处得很好，从未有过嫌隙；他们并没有负了周陌陌的期望，反而做的更好。
周陌陌也是人，会感动。
他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