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海自作主张,已取周公子之命。为辞一身罪孽,特自裁于此。宿海绝笔。”
三十一个遒劲的大字刺痛了陈旭阳的眼,也伤透了他的心。
宿海,你竟绝情至此。
你杀了她,我就能安心去夺权夺位了吗?那样没有灵魂的我,还是真正的我吗?
一口口的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溢出,苍夜和叶青又是一番忙乱。
……
“大夫,后半夜了。她起烧了没有?没有吧?”晏谷玉政治两个时辰,不停的给周陌陌试体温,额头、嘴巴、手心,不停的擦拭、量体温,使得她现在已经分不出发烧与否了。哪怕一丁点的体温变化,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大夫上前来捏着周陌陌的手腕把了把脉,又用手量了一下她的体温,过了半晌才奇怪道:“这孩子的体温不升反降,这也不正常啊。”
看见晏谷玉红着眼眶的模样,大夫即便是再不忍心,也只得尽量把重话说在前头:“这孩子的脉搏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了,而且,她的体温竟然低于常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晏谷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陌陌!小师妹!你醒醒啊!”
再也顾不得大夫看向她的异样目光,晏谷玉只觉得心中绞痛。
师父在同庄小镇时,她也曾偷偷去找过师父几次,但是,师父为了不连累她,不但从来没有使唤她为他卖命,反而把她撵到了鬼藤老人的身边,让她受师叔的庇护。师父死后,她告别了鬼藤老人,反正一个人也无依无靠,干脆到处走走停停。
后来,鬼藤老人突然又找到她,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让她去保护一个小屁孩。
见到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师妹啊。
原本她只是因为鬼藤老人的嘱咐才跟在她的身边,再加上那一丁点的同门情谊,她也暂时的把对师父的想念转移到了这个小师妹的身上。
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她们一路笑闹玩乐、掐架对仗,但是每次有猥琐男对她无礼之时,这个小师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每次遇到危险,这个便宜师妹从来都没怂过,刚得吓死个人,但是转脸面对她们的时候,周陌陌又是一副耍无赖的小孩模样……
渐渐的,她早已把周陌陌当做了亲人一般的存在,可现在,周陌陌竟然要死了吗?她才十三岁啊!她还这么小!
“呜,呜呜~”晏谷玉咬着牙不愿意哭出声,只是溢到嘴边的呜咽却怎么也堵不住。
……
好吵,什么人在吵。
周陌陌只觉得周围好多人都在吵、在哭、在闹,弄得她那原本便不甚清醒的头脑更加混乱了。
不要吵了,不要哭了。
让我静一静吧,周陌陌心里模糊的想:不要吵了,让我睡一觉,我要睡,我好累啊。
……
“哎,姑娘,周公子皱眉头了,是不是不舒服了,你让一下,我再给她把把脉。”
大夫刚提醒完晏谷玉便立刻闪到了一边,紧紧的盯着周陌陌苍白的面孔。
她为什么要把眉头皱得那么紧?到底是有多痛……
晏谷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低下头又抬头望天:“陌陌,只要你肯醒过来,以后我就都听你的好吗?我再也不和你抢吃的了,以后出烤野兔的时候,你只需要坐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你干,我伺候你……唔~”
晏谷玉努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的哽咽声再次偷偷溢出来。
……
周陌陌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旁边的那个聒噪鬼吵得脑袋都快炸了。
她只是想睡一觉而已,那个人为什么要一直吵她。
真的累的不行了,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啊。
周陌陌贪恋那无边的黑暗,只想一头扎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但是,旁边又响起了那聒噪的哭喊声。周陌陌只觉得心中怒火直窜,恨不得赶紧跳起来打爆那个人的头。
……
“大夫,怎么样了?”晏谷玉关切的问道。
大夫紧锁眉头,暗叫两声怪哉:“这小公子的脉象突然又急又乱,但是,体内的伤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反倒是像情绪不稳定。”
晏谷玉无奈又焦急的问:“情绪不稳定?她现在昏迷不醒呢?她能有什么情绪啊?难过?生气?这也太滑稽了?!”
“对了!”老大夫眼前一亮:“对了,对了,老夫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有的人在昏迷的时候是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变化的,比如声音、光亮之类的。”
晏谷玉也跟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咱们说的话,她有可能会听到是吗?”
大夫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姑娘真的是一点就通。”
晏谷玉直接忽略掉了第二句,立刻像是得了圣旨一样,扑到周陌陌的身旁:“陌陌!你醒醒啊!你再不醒过来,你的生辰就要过去了,我们都在等着给你过生辰呢!”
躺在床上的人儿,依旧小脸苍白,毫无反应。
晏谷玉的心微微的刺痛了一下,立刻又说:“刺客们就要把我们都杀死了!陌陌,你快来救我们啊!”
周陌陌忽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气急了之后没地方撒火一样。脸色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晏谷玉一时心中苦涩更甚。原来,她和王晋的安危可以触动周陌陌的求生本能啊。
真好。
眼泪再次滑落,晏谷玉开始说得一次比一次狠,甚至说到了陈旭阳要迎娶尚书家的小姐了。
周陌陌只觉得外面嘈杂的一切如潮水一般夹裹着她,将她围得密不透风,甚至想伤害她身边的人。
不许你们伤害谷玉,不许你们杀我师父……陈旭阳,你不是说了你不会娶尚书家的小姐吗?你不是说你和那位小姐都是被逼迫的吗?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
“陌陌!你,你……”晏谷玉眼见着周陌陌眼角的泪一滴滴的滑落,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得狠下心来,越说越过火:“陌陌,你看看,陈旭阳穿着新郎服呢,大红的新郎服啊,还佩戴着大红花,要去迎接他的新娘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要死不活的呢!你起来去看看啊!”
周陌陌晃动着昏沉的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炸了。
所有人都在看陈旭阳的婚礼,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而自己呢,我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黑?这是哪儿?我要回去?!
“啊!”周陌陌惊惶的大喊一声,诈尸一般的睁开了双眼。
晏谷玉看着满头大汗、泪湿眼角的周陌陌,一时又哭又笑,想拍周陌陌两巴掌,又不敢。只得捏着床单,突然痛哭出声。
迷迷糊糊的周陌陌一时也没有心思去想什么陈旭阳成亲的事情了,满脑子都是当初姜利丽病发,自己也曾在那样一个深夜,对着死里逃生的姜利丽崩溃大哭,就像现在的晏谷玉一样。
简直一模一样。
周陌陌柔柔的一笑,闭上眼睛睡了。
“陌陌!陌陌,你睁开眼啊,不能睡啊!”“哎哎,姑娘,不要吵。”
大夫见晏谷玉又要去喊周陌陌,连忙拦住她,欣慰的说道:“她只要醒过来这一次,就够了。她只是太累了,但是,现在的她并不是之前那样昏迷的状态了,只是太虚弱了睡了而已。”
晏谷玉长松一口气,这才站起来:“那,那我去给她煎药,她醒了就能喝了。”
大夫把桌子上的药方递给晏谷玉:“行,去吧。”
晏谷玉像是哭懵了似的,他的确得给她找点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