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一板一眼地算,这凌统领就算身负军功,也还要比杜志祥矮上半阶,居然也敢这样不给他面子。
这才是最让杜志祥无法接受的地方。
可他也知道凌统领的脾气,跟个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就算跟他没什么交情,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处置了茱萸,还处置得这般不留情面。
杜志祥于是更加生气了,拍着桌子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不是去帮雨初办事的吗,怎么弄到如此地步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这……”管家顿了一瞬,有些不敢开口,却还是照实将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连薛姨娘的母家都受到了牵累,而且事关人命,杜志祥反而冷静了下来,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才吩咐管家道:“去,备上纹银两千两,就说我没有管教好我的人,给世子惹了麻烦,除了受罚之外再自愿捐出一千两用于隔离区内的医药花销。另外再备上两份厚礼,一份给凌统领,一份给穆护卫,记住,你一定要亲自去。“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管家,黑眸沉沉的,仿佛要吃人一般。
管家哪里还敢吊儿郎当地不放在心上,多余一句话也不敢问,领了命就下去了。
安排好了后续,杜志祥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依旧忧心忡忡地负手站着。
突然,他推开门,对外面守着的小厮说:“去,把夫人叫过来。”
杜雨初带着骆淑雅走到燕怡阁门口的时候,罗姨娘正跟奶娘在石桌上挑着早晨刚收回来的花瓣,想着和着果子渍成蜜饯,放进瓦罐里密封好了,骆青岑出来的时候刚好能吃——早先骆家的牌子还没有被收的时候,她就没有进去看望或者送些东西的资格,如今更是连想也别想了。
可就算知道骆青岑并没有真的生病,她的心却也无时无刻不悬着,更别说如今就连骆燕靖也不在她身边了。
孩子大了,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只是苦了她这当娘的,两头担心,日夜忧虑。
奶娘看着心疼,却也知道劝是没有用的,只能能做的帮着多做一些,叫她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主仆二人谁也没有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杜雨初,倒是把一旁的王嬷嬷吓了一跳,赶忙躬身行礼,同时大声提醒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罗姨娘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东西朝杜雨初盈盈一边:“妾身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此来是为何事?”
“何事?罗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伙同骆青岑假装得了毒狼癍疫,还混进了隔离区,真以为天衣无缝没人能看出破绽吗?你们到底意欲何为?”杜雨初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不顾先问罪再说。
这些时日罗姨娘一直被她拘在府里,对府外的消息一概不知,说不定就被她炸出了一点什么呢?
甫一闻言,罗姨娘的心确实颤了颤,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无辜地反问:“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昭月患病,是罗大夫和和大夫他们亲自下的诊断,被迁进隔离区之前,又再次被诊过脉,岂能是说假装就能假装的,还是说……”
罗姨娘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难道夫人是怀疑罗大夫的医术,觉得他诊错了?”
“胡言乱语。”杜雨初疾言厉色,赶忙否认,“连世子都对罗大夫信任有加,我岂会怀疑罗大夫的医术!”
在如今的定安府,谁敢说一声罗符医术不好,那都不用传到罗符耳朵里,光是那些病人的家属都能活活把人给生撕了!
那可是他们家人活命唯一的希望啊。
“那就好。”罗姨娘似是松了一口气般,轻轻拍了拍胸口,“明日就是罗大夫来给妾身看病的日子了,妾身本还想着,要是夫人有疑虑,正好能跟罗大夫当面说说的。”
这便是骆青岑留的后续手段了。
她太了解杜雨初的为人了,知道只要她不在,杜雨初一定会想办法为难罗姨娘,便叫罗符以为罗姨娘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为借口,每隔几天便来燕怡阁晃一转,叫杜雨初无论如何也不敢铤而走险。
所以哪怕已经恨得牙痒痒的,被罗姨娘这么一提醒,杜雨初也是不敢真的做什么的。
“你真的以为有罗大夫保着,你跟骆青岑那个小贱人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简直痴心妄想!”
就像来时一样,杜雨初匆匆离开,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燕怡阁再次恢复了安宁,罗姨娘的心却更加乱了,一把抓住奶娘的手,满心忧虑地问:“你说,夫人不会真的知道了什么吧?”
“姨娘别慌,小姐做事稳当,不至于就这么被看穿了,怕是夫人专门来诈姨娘的。”奶娘安慰道。
罗姨娘点点头,看似认同,心里的担忧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虽说夫人看起来是没有实证的样子,但若真的只是胡乱猜疑,为何就能猜得这么准呢?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明日罗大夫来,还是好生问问吧。”
外间众人各有各的担心和烦恼,隔离区内此时却是平静得很,特别是骆青岑的房间里,她跟叶蕴乔相对而坐,气氛甚至还说得上的轻松。
之前吃的巴豆的分量不算少,还掺了其他利下的东西,叶蕴乔总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难受时难受了一点,但只要想要茱萸进门时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真是太快人心。”叶蕴乔说,“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手段来折磨人,真是有够心狠的,只是被发配还真有些便宜她了。”
骆青岑淡淡一笑,对此不予置评。
在她看来,茱萸最多也不过一颗棋子罢了,虽然看起来有些心眼儿,但这办法却不一定就是茱萸自己想的,有这样的结果虽然算不上多重,却也已经不轻了。
只是个中缘由,一时半会儿跟叶蕴乔也是解释不清楚的,她便也懒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