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墨丹书死一般地躺在病床上,一束躲过窗帘堵截漏进来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令这张毫无生机的脸更加苍白无助。
床头有一位老者,他默默地坐在轮椅上,与其说坐,不如说堆,因为他非常肥胖,腹部一圈圈的赘肉堆放在僵硬的腿上。他光秃秃的头顶已找不到一根毛发,甚至连那双浑浊眼睛的上方也没有一根眉毛。他耷拉着浑圆的脑袋,一条光亮的涎水摇摇欲坠。他老了,老得没有一点生机,只是他的目光,让人禁不住地颤栗,那是孤独、悲凉与追悔。
墨丹书突然坐起身,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疯狂地大叫:“你为什么要杀聂叔叔,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么?你为什么要撒谎?啊?”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将肥头摆向左边,又摇回右侧。
“你这个罪人!你毁了聂叔叔,毁了他们一家,也毁了你自己,还毁了我的生活!你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墨丹书望着十年来一言不发的父亲,积存在心底的不满像火山般喷发出来。
老人的脸越来越悲凉,只是不断地摇头,频率越来越快,两滴浊泪滚落下来。
“你哭?你哭就能获得原谅吗?你忘记了你给他人一生带来的不可抹平的伤痕么?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墨丹书咬牙切齿地说。
一个浑浊嘶哑的声音响起,“丹、丹书,我、我没,杀——你聂叔叔。”老人用他几乎僵硬的舌头结结巴巴地说。
墨丹书目瞪口呆,父亲竟然能说话,他不是哑巴!墨丹书更加觉得受了欺骗,愤怒地大叫:“你会说话?为什么十年来你一言不发?你为什么要骗我?”
老人凝望远方,右脸的肤肉在微微颤抖着,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墨父带着聂父兴冲冲地走进了冤鬼洞,他身强力壮,从不信鬼神,所以他选择这个地方幽会春兰。墨父与春兰暗中交好已多年,由于最近龙山起了疑心,他才被迫将幽会地点选择在这个人见人怕的地方,再加上有铁杆哥们聂父守在斜坡处为他把风,墨父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急不可耐地溜进了深洞。春兰早已等在此处,两人多日未见,都有些难以把持,立即搂抱在一起。
春兰是个好女人,却不幸嫁了个坏男人,她只有在墨父这里,才能感受到浓浓的真爱,这让她找回了做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在困顿的生活中寻觅到了生的希望。此刻,她不仅要献出自己的身体,更要将压抑的激情全部释放出来,他俩激烈地亲吻起来,墨父的手探进她的衣服,摸住了她饱满的乳房,他用力地揉搓着,带有一点粗暴,这引导出春兰难以抑制的激情。
正在这时,墨父后脑猛然受到重击,轰然倒地。击倒他的是龙山,他早就跟踪春兰进到洞中,藏在暗处准备捉奸,此刻见到两人举动,妒火中烧,跳出来用拳头击倒了墨父,然后举起一把柴刀向春兰砍去,春兰转身就跑,大声呼救。聂父听到异声,急忙冲进来,与龙山扭打在一起。疯狂的龙生杀死了聂父,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被推倒在粉坑中,很快就神秘地死亡了。
爬起来的墨父见到的只是两具死尸,他痛不欲生,用血在地下河石拱旁的青石上写下了“奈何桥”三字,奈何!奈何!若奈何啊!
墨丹书听得惊异不已,原来他在粉坑中拉出的人头是龙生的,聂父是被龙山杀死的,而父亲为了保全家庭的完整,保全春兰的名声,竟装哑十年;而春兰受此打击,竟然疯掉。一场偷情竟引起了如此巨大的悲剧。
半年后,常青与刘凝分别与原配离婚,两人组成了新家庭。
康复后的墨丹书与聂小倩,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新婚之夜,两人躺在宽大的婚床上,墨丹书动情地说:“小倩,多亏了你,我们才找到真相,我和常青才没有受到诅咒。”
聂小倩嫣然一笑,说:“什么诅咒,还扯!你们都是铊中毒,重金属铊的化合物俗称铊盐,岩洞中的盐状颗粒就是铊盐,铊盐是一种化学元素,是强烈的神经毒物,对肝、肾有损害作用。一般通过吸入、食入或经皮肤吸收,你那天可吸入了不少铊盐,所以才会急性中毒,出现恶心、呕吐、腹部绞痛等症状;而常青因为受伤,通过伤口、皮肤吸收了大量铊盐,比你更加严重,所以出现妄想、下肢疼痛、麻痹等症状,不过幸亏我及时发现了病因,用普鲁士蓝为你们俩解毒,否则你就算活命,也是个残疾人咯。”
“嗯,都是老婆大人的功劳,来亲一口。”墨丹书说着在聂小倩脸上重重地啃了一口,他又说,“铊中毒真是厉害,像我父亲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竟然会脱光头发,残疾,还落了个肥胖症,唉,起因竟只是一场——”
新房内顿时陷入沉默,窗外,星空灿烂,墨丹书和聂小倩在心底默想,此生一定好好守护彼此,永不分离,永不做伤害对方的事情。(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