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接生
灰狐2019-10-30 09:347,119

  唐露?

  这个名字唤起了李时力的记忆,他想起那个不常说话的女孩,总是扎着两只羊角辫,上学时总是带着一个竹框,在回家的路上割一些草喂家里养的两头羊。

  记忆继续蔓延,童年的画面涌现出来,学校总是漏风的窗户、吱嘎作响的板凳、还有那些曾经一起玩耍的少年……

  “胖墩!”李时力脱口而出,虽然这个人行动敏捷,一点都不胖,可是从他的眉目鼻眼,还有紧张时总爱咬下嘴唇的小动作中,李时力一眼认出了他。

  “哎?”胖墩听到有人叫童年的外号,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认出来这个把衬衣扎在牛仔裤里的人。他转头抓着李时力的父亲,“李叔,我现在实在走不开,您去帮着我请大夫吧。”

  “行,车呢?”

  “在我家门口。”

  父亲和胖墩开始往村子里跑,跑了几步,父亲回过头,“还愣着干什么!快来!”

  “哦,来了。”李时力应了一声,跟在后面。

  “叔,那是谁啊?”胖墩边跑边问。

  “你都不认识了?那是我儿子。”

  “阿力?”胖墩回头看看李时力,“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父亲摆摆手,“你别跟我废话了,我跑的气都喘不上来,你自己问去。”

  “哦。”胖墩答应,但是却没有靠过去。

  记忆中胖墩家和李时力家在同一条巷子里,中间隔了六户。可是进了村胖墩却往另一个方向拐,跑了七八百米之后,他们停在一户人家前,看方位应该是唐露的家,胖墩推门进去,“爸,妈,唐露怎么样了?”

  李时力犹豫了一下,也打算跟着进去,被父亲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

  “帮忙啊。”

  “人家家生孩子你帮什么忙,过来过来。”

  父亲走过唐露家的大门,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一辆蓝色的奥拓停在路边。父亲拉开车门进去,发动了车,李时力跟着坐到副驾驶位置。

  “这是咱家的车?”

  “陈豪家的。”陈豪是胖墩的大名。

  “那怎么你有钥匙?”

  “现在村里就我和陈豪会开车,又没有外人,他家的钥匙都不用拔。”父亲在驾驶位上扭着身子向后看,把车倒出巷子。奥拓拐上大路,父亲一脚油门,发动机怒吼着驶出江口村,别看父亲六十多岁了,开起车来的气势,跟城里那些富二代一个样。

  “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北岸村请大夫,村里本来有会接生的,前两年也搬走了。”

  “所以陈豪和唐露是……是两口子?”

  “啊,结婚七八年了,陈豪他爸妈跟着他哥他嫂进城了,他住到唐露家,他爸骂他没出息倒插门,吵了几次,现在也不多会村里了。嘿嘿,别看老陈倔得跟头驴一样,等孙子一出生,他还不是得乖乖地回来伺候小祖宗。”

  父亲把车开得飞快,径直碾过路边的一块石头,车子猛地一颠。李时力还在感慨时过境迁,没有防备,一头撞在了车顶。

  他揉着脑袋说,“真没想到啊,他俩能成了两口子。”

  “他们孩子都有了,你呢?”父亲冷不丁地问。

  “我,那个,还没做好准备。”

  “有机会就别放过。”

  “嗯。”李时力哼了一声表示答应,然后就不说话了,沉默降临,几乎塞满了奥拓车狭小的车厢。

  到北岸村有十几分钟的路,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正等在村口。

  “陈豪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个就是医生。”父亲说,把车停在大夫身边,“你下去。”

  “什么?”

  “你下去坐到后面,她太壮了,前面坐不下。”父亲解释道,李时力下车前又低声补充,“别让人家看出来。”

  李时力下了车,扶着车门,对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女人说,“大夫您坐前面。”这时父亲在车里悄悄把座椅位置调到最后。

  “好。”

  等大夫坐好,父亲在北岸村门口绕了一个圈,调头返回江口村。

  “产妇情况怎么样了?”大夫缩在座位上,把手提包放在双腿上,随着车子的颠簸,提包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都是生孩子需要的器材。

  李时力忽然想起电影里坏蛋向间谍逼问情报时的那些刑具,心里对这位大夫的“尊敬”又强了几分。

  “产妇?”

  “就是要生孩子的那个。”

  “不知道,两三年没见了。”父亲照实回答。

  “你是他家什么人?”

  “邻居。”

  “后面那个呢?”

  “我儿子。”

  大夫问了几句,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她哼了一声,开始闭目养神。

  父亲也没在大夫面前多嘴,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得很稳。不知道是因为谨慎,还是大夫的分量压住了车。

  奥拓车开进唐露家的巷子,陈豪和唐露爹正搓着手焦急地等着。不等车停稳,陈豪就冲过来拉车门。

  “你是……”大夫边下车边问。

  “我是孩子他爹。”陈豪说出“他爹”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尖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将要成为一个父亲。

  “产妇……孩子他妈怎么样了。”

  “从早上说肚子痛,一直哼唧,到现在都没消停。”

  “一阵一阵的?”

  “嗯。”

  “啊!!!!!”从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这又开始疼了,今天这么叫了一天了。”

  “可能是快生了。”

  “还有,”陈豪看了看李时力父子,大概是觉得外人在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来之前,我媳妇都疼的尿裤子了。”

  “那是羊水破了。”大夫一把推开陈豪,迈开步子,快步走进屋里。

  “热水?”

  “有。”

  “毛巾?”

  “有,还有剪刀,剪那个……”

  “剪刀不用,我自己带了。”

  ……

  陈豪领着大夫进了屋子里,李时力站在门边向里面看了看,“我们怎么办?”

  “先等等吧。”他问的是自己的父亲,回答的却是唐露的爹。他蹲在自己家门楼下面,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忽然记起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他连忙站起来递烟。

  父亲拿了一根,李时力摆摆手说不会抽。

  三个人沉默地在门口站着,烟头随着院子里面的尖叫一明一灭。

  父亲抽完一根,把烟头扔在脚下捻灭。唐露爹又递来一根,父亲没接,唐露爹也没有坚持,直接把那支烟塞进自己嘴里。

  屋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李时力听在耳朵里,觉得脸上发烫。他从后面拽拽父亲衣服,低声说,“咱们走吧。”

  父亲摇头拒绝,围着车绕了一圈,找了一堆碎石头坐下。

  李时力没办法,只好沿着巷子向外溜达,好让那些令人尴尬的叫声离自己远些。

  尖叫持续了很久,唐露爹的脚下扔满了烟头,可是他还不停地抽着,看他猛嘬烟嘴的样子,李时力真怕老头子在孩子出生前就把自己抽出个好歹来。

  叫声突然停了,父亲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等着。唐露爹抽了最后一口,把还剩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侧着耳朵,伸长了脖子在听。

  四周安静地可怕,没有风,没有海浪的声音,没有鸟飞过,仅有的几个人都屏住呼吸,仿佛整个村子被笼罩在真空中。

  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那层无形的膜,世界仿佛又恢复了生机。

  唐露爹激动地拍着大腿,他冲上来,双手紧握住李时力父亲的手,用力地摇晃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在这座被垃圾包围、死水一般的村子里,这个婴儿的到来仿佛象征着新的活力。给予唐露爹的不仅仅是是一个小生命,还有希望。

  “你还在这愣着干嘛?还不进去。”

  父亲拍在不知所措的唐露爹肩膀上,唐露爹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哦,对,对,进去。”

  他跨进院门,前一只脚刚落在地上,哭声突然停了。在李时力看来,那一瞬间唐露爹仿佛老了十岁,他的精力仿佛随着孩子的哭声一起消失了。老人脸色变得苍白,双肩也塌了下去,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父亲走过去,把手搭在唐露爹肩膀上,“没事,都好着呢,你放心吧。”

  “是吗?我……我不知道。”唐露爹说。

  李时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离开正靠着的奥拓车,也走到大门口。

  “快……”父亲还打算再安慰唐露爹两句,陈豪突然从偏房里出来,重重地摔上了门。门上的玻璃受到震动,哗地一声碎了一地。他走到院子中间,刚才那一下似乎并没有将他的怒气完全发泄出来。他看到了院子里放着的水缸,那口缸有一米多粗,积满了雨水,陈豪踹了一脚,水缸没有反应,盛怒之下的陈豪搬起一块青石板,向水缸扔去,大缸应声而碎。里面的水涌出来,流了满地。

  陈豪发泄完了,刚才掷青石板那下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就地躺下,任水从他身边淌过,浸湿了衣服。

  看到这一幕,唐露爹彻底垮了,他双腿发软,不得不靠在门框上,两行眼泪顺着他脸上层层皱纹蜿蜒爬行,最后落在地上。

  “爸,怎么了。”

  “唉。”父亲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李时力别问。他从地上搀起唐露爹,“老唐,你现在可不能垮,后面的事还得你做主呢。”

  “老唐!”父亲又叫了一声。

  唐露爹有了点反应,他木然地看着李时力的父亲,颤抖地伸出手,却悬在半空,不知道想抓住什么。“老李……全……全托付给你了。我……我不敢看。”

  父亲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走进大门,淌过院子里的水洼,走进唐露所在的偏房。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爆发出来,陈豪和唐露爹也产生了共鸣,两个隐忍的男人这才开始放声痛哭。

  片刻之后,门开了,父亲出现在门口,怀中抱着一个由黄布包着的包裹,上面用金线绣着盘龙。

  是个男孩,李时力想。

  父亲紧紧抱着包裹,快步走过院子。

  “站住,”陈豪突然说,他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踉跄,好像醉鬼。“这是我们陈家的,你不能抱走。”

  “陈豪!”唐露爹喊道,“你想干什么?”

  趁陈豪愣神的功夫,父亲绕过他走到大门下。

  “老唐……”父亲放慢步子,对唐露爹说,似乎想给他一个重新做决定的机会。

  “快走快走。”唐露爹挥手,好像是在轰开一群苍蝇,“走!”

  父亲点头,向门外走去,路过李时力时,他把包裹塞进李时力的怀里,“我们走。”

  那个包裹像个烫手的山芋,李时力不知道该不该接,“爸,这是……”

  “别啰嗦,上车再说。”父亲严肃地说。

  李时力顺从地上了车,那个包裹很轻、很软,他把它放在怀中,却又与身体保持着一些距离。

  “爸,到底怎么了。”

  父亲缓慢地开着车,用下巴点向那个包裹,“你自己看看吧。”

  “我?”李时力惊讶地问。

  从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包裹的触感和轮廓,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让他自己打开来看,李时力却没有勇气,毕竟这和生物学标本有很大的区别。

  “爸,这个……我……”

  父亲长出一口气,“看了你就知道原因了。”

  李时力低下头,看着黄色布包上的金龙,那里面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但是现在却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活动手指,仿佛长时间不动已经发麻。包裹打开,露出里面小婴儿皱巴巴的脸,身上还挂着羊水和胎膜,乌黑潮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从眉眼中能够看出一些唐露和陈豪少年时的影子。

  李时力把包裹再打开些,手指碰到滑腻的羊水,他的头皮一阵发麻。除了皮肤发青,婴儿看上去一切正常。他看看父亲,父亲正看着前方,奥拓车走在往海边去的路上。

  在村子里有个讲究,未满周岁的孩子早夭,是不能埋到土里的。他们必须把这个还没有名字的孩子,放到海里去,让他随波逐流,独自去到远方。

  他捧着婴儿,将他翻了个身,顿时知道了所有的原因。那个可怜的孩子后背上,从屁股开始,沿着脊柱向上,一直到肩膀下方,敞开着一个口子,鲜红的肉向外翻着,原本应该是脊柱的地方,长出了畸形的棘状骨刺。这像是椎管闭合不全的症状,但是却完全不同,畸形脊柱并没有完全闭合,从参差不齐的裂口处可以看到,贯通全身的脊髓呈现出暗淡的黑紫色。

  李时力打了个冷战,童年时那条鱼垂死的眼神在眼前浮现,直勾勾地盯着他。

  “爸,停车。”他草草地包好婴儿放在仪表盘上。

  “干什么。”

  “停车!”

  等不到车挺稳,李时力就打开车门跳下去,在路边的草地上干呕起来。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呕出一些又苦又涩的酸水,呛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父亲安静地等着李时力吐完,回到车里。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直到李时力呼吸均匀后才发动车子。

  “这是第八个,也可能是第九个。”父亲缓缓的说。

  “什么?”

  “从几年前开始,杨村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当时都说那家人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结果没过几个月,上堂村也出了一个这样的,后来越来越多。“父亲向车窗外吐了口痰,“有人说这片地方受了邪气,再加上海边都被封了,受不了的那些人就都走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走?”李时力问,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父亲转过头来,不顾行驶的汽车,直勾勾地看着李时力,最后他才收回目光,说:“我就是不信这个邪。”

  海边到了,父亲在前,李时力抱着包裹在后,沿着海岸线向南走了很远,一路上全是成片的垃圾,几乎看不到下面的海水。在一处稍微平坦的浅滩前,父亲停下。

  “就这里吧。”

  “为什么要走这么远?”李时力问。

  “这里是一大片死水,放得离村子太近,被人又找到怎么办?”

  父亲平静地说,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也许他见得太多了,这样的事早已不再稀奇。这村子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李时力想知道,但是却不敢问。

  他走下浅滩,走进水里。从脚板和小腿处传来海水冰凉的触觉,可是从表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水分,干燥的黑色垃圾袋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花纹,那是海水蒸发掉留下的盐。

  他看向父亲,父亲点了点头,他把手中的包裹轻轻地放在塑料垃圾之间。黄色的布包在黑灰色的塑料之间挤开一块空间,然后向下沉没,塑料垃圾缓慢合拢,仿佛一张贪婪的嘴吞掉了那个可怜的生命。用金线绣成的龙消失在李时力眼前,那个婴儿去了最后的归宿。整片海没有起伏,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回去的路上李时力一言不发,海水的触觉还留在腿上,不停地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事,婴儿塑料化的脊髓,有着五颜六色内脏的大鱼。几十年来,他试图挑战塑料对人类的危害却一事无成,然而现在,塑料已经攻占了他的老窝,狠狠地将了他一军。

  父亲看出李时力受了太大的刺激,默契地一言不发,开着车子回村。唐露家此时应该还处于悲伤之中,所以他没打算还车,而是直接把车开回家。

  母亲晚饭做了几个菜,还弄了一条大鱼。李时力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在桌前象征性地坐了一下,连筷子都没有动,就站起来离开低矮的库房,走到院里。

  “阿力,你怎么不吃东西?”正在盛饭的母亲问,但李时力什么也没有说,母亲还想再问,被父亲摆摆手制止了。

  村子里的空气比城市里好得太多,没有一丝污染,头顶上群星璀璨,李时力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了。他借着星光溜达出家门,沿着小路随意前行。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草丛里鸣叫,除此之外,偌大的江口村一片宁静。连眼前的色彩都退化成只有黑灰两种颜色。

  他路过唐露家的门口,院里亮着灯,但是没有人,只有大缸的碎片散落在地上。他又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了几家分布在村子里的住户,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味道,还有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像是某个肥皂剧。

  不知不觉中,他出了村子,再次来到海边。他还记得真正的海是什么样子,在星光之下,海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着宝石一样的光。而现在,整个海面乌蒙蒙的,没有任何光泽,只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像是黑洞一样,吸收了所有的光,还有生命。

  李时力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举在半空,对着星光端详。小瓶里有一株绿色的幼苗,青翠欲滴,荒莽岭垃圾填埋场事故的第二天,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晚,李时力悄悄回到那片废墟,在碎石和泥土中发现了它。也许这是疯狂的绿萝留下的最后样本,因为后面的几天李时力又回到垃圾场几次,但是没有再发现什么了。

  他把这株危险的植物装在瓶子里,用木头塞封住,每天喂一点塑料碎片,像对待小宠物一样饲养着它。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它,也许只是因为是他创造了它,或者只是为了找到新工作之后,能够利用这株绿萝快速展开研究。

  现在,只要拔掉封住玻璃瓶口的软木塞,把那株幼苗倒进这片垃圾之海,这里的塑料足够提供给绿萝所有的营养。很快,这片海域将得到彻底的净化,并且留下足够强壮的植株,能够移植到其他的地方,继续消化塑料。

  这是李时力一生的梦想,只需要两个动作就可以达到。

  他注视着那片黑暗,拔开木塞的欲望越来越强,几乎无法抑制。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的话忽然在李时力的脑海里响起,他晃晃脑袋,把疯狂的想法甩掉。

  绿萝的破坏力他是见过的,这片海域的面积比垃圾填埋场不知道要大多少倍,若是疯狂生长起来起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况且……

  还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李时力不愿意去想。唐露家婴儿体内的那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它们来自于唐露的身体。如此说来,这个村子里的人,身体大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塑料侵入,有陈豪、唐露爹,还有,李时力的父母。

  在李时力寻找途径向塑料发动进攻时,塑料垃圾也在进化,他现在还不明白在这座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成了那些塑料垃圾的人质,对于这件事,他无可奈何。

  李时力把装着绿萝的小瓶放回口袋,向大海吐了一口吐沫,向村子走去。父母还在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塑料在他们体内蔓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动总攻,李时力必须在那之前摸透这一切发生的原因,还要找到治疗的方法。他不能呆在这里,他要回到麓城市去,这场战斗还要继续,他需要更多更好的装备和武器,他需要实验室,需要器材,需要资金,需要能够得到的一切。哪怕再次跪倒在夏强面前才能得到帮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裤兜突然震动起来,李时力掏出手机,屏幕上方提示有一条短信,他点开,短信提示他收到一封新邮件。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手机信号很差,5G信号更是一片空白。他点开邮箱,显示读取的圆圈转个不停,却没有收到任何数据。手机又震动一次,“您收到一封新邮件”。然后是第三封、第四封……

  李时力一共收到481份邮件提醒,但是他一份邮件都看不到。

  这一天将变得更加漫长。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轻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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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体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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