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
小汗2019-11-05 10:427,499

  题记:移情(transference)。指心理治疗对象对治疗师产生的感情。反之,则称为反移情。

  每年九、十月,我都会患一场很严重的病。症状就像重感冒,总是不停地打喷嚏,泪水、鼻涕多的都堵塞了鼻泪管,整个脸也因此变得浮肿,每到这时我便连房间都不敢出。后来才知道是过敏症,过敏源大概是花粉或者粉尘一类的东西,但在二十岁之前我却从未发作过,医学上把这种体质的突然改变称为变态反应。后来我查阅了学校里的相关资料,上面说变态反应是指人类在生活过程中因自然接触某些致敏物而诱发的反应,可是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过敏症是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才被诱发。所以说有些事情永远无法被预见,总是在应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不能避免。

  那应该差不多是十年前,同样在十月的一个清早,我独自一人坐在去往市郊的公交车上。本来要五人一组的临床实习,其它四个人却都临战脱逃。精神病学不是我们的主科专业,学够几十课时就可以拿够学分,就算逃课缺考,大体上最后和老师打声招呼,那些本来在医院工作,只是兼职在我们学院教课的老师也从来不会难为我们,一定会让学生顺利过关。所以没有人愿意在天气转凉时还要起大早,花费一个半小时车程赶到那偏僻精神病院,仅仅是为了一份并不记入考试成绩的咨询报告。尽管如此,我还是在清晨忍着困倦出发,倒不是因为我有多爱学习,只是精神病院这种一直存在于小说和电影中的地方,对我来说多少还有些新鲜和刺激。如果硬要再说其它什么的理由的话,那只能用注定这个词来解释了。

  十月,秋意总是来得很突然,这在地处偏僻的精神病院就更为明显,或许是因为刚下过一场夜雨,天气中弥漫的薄雾和公路两旁大片的落叶,让刚走下公车的我便感觉到一丝寒意,我忙乱裹紧身上的衣服低头走进精神病院。没有一个人的院子更显冷清,没有鸟叫,没有虫鸣,甚至连风声似乎都冲不进这院子。唯一能让我感觉到一丝生命存在的迹象,就是那些在湿冷空气中肆无忌惮地到处飞散的花粉。它们如同恶魔般在我的呼吸道里作祟,鼻腔翻滚着阵阵无法抑制的瘙痒。为了躲避花粉的攻击,我快步走进精神病院。原来这里并非像外面那样冷清,好多人站在大厅里,只不过大家都好像被外面的冷空气感染,每个人都冷冰冰的,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偶尔看到有些人不时变换着唇形,好像是在说话的样子。他们行态各异,表情不一,我都无法从这些人的脸上推测出他们到底是正常人还是病人,这就是我今天的实习任务,通过咨询与观察来确定精神病人的病症。我站在大厅里,几个护士从我身边经过,也没有人理会,想必她们对正常人的感知都已经变弱。我在护士站找到了护士长,却没有找不到我的老师,果然就连老师也没有把我们的实习当成一回事。护士长对于我的到来也很诧异,在电话里与我的老师简短交谈后,护士长用手给了我一个手势,我按她的指示来到走廊最深处,转回过头望向护士站,护士长站在那里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无法读透那微笑的含义,只好硬着头皮向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

  我站在病房的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小心向里张望。这个单人病房除了张床其它什么也没有,一个清瘦的男人背对着我坐在床上,他没有像普通医院的病人那样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衣。房间里应该很冷,那个男人穿得如此单薄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偶尔从他嘴呼出的雾气在窗前一闪而过,我会以为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幅没有生命的油画。

  我走进病房,可他对我的到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而我不仅找不到任何开场白,甚至找不到可以呆在这房间里的位置。我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倒更像是即将被咨询的对象。他久久没有回头,我也只好一直站在那里。我望着他的背影不动不动,直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才打破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他回过头看到我,温和的脸上还未说话先是微笑,他向我招手让我过去。我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床边放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双重人格》,他的样子让我想像中精神病人的形象太远,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学者。他见我依然沉默,便指了指我手中的笔记。

  你是不是应该问我问题了?还是先从表格开始?那个表格应该在你的教科书最后的附录里。

  可能是因为被太多的医生或者像我一样的实习生询问过,他才会这么了解整个咨询的过程。但他这样的开场白反而更让我难以开始咨询,尽管他说话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温和的语调也不让人感觉任何不舒服。但毕竟我才应该是主导者,如果被病人牵着鼻子走那实在有些奇怪,第一次进入精神病院的兴奋也已经退去,我直接把笔记夹在臂弯下,老实地告诉对方自己只是一个不得不应付作业的菜鸟,这次咨询就此也可以告一段落。我说完这些话把早已准备好的扬眉耸肩动作就全抖落了一下,准备离开。但这时那个男人却说了一句话,把我留了下来。

  雨后的清晨里总该说些故事,就算是陌生人之间。

  我惊讶地回过头,不自觉地抽动了下鼻翼,那些刚刚折腾得无精打采的鼻粘膜细胞在这时瞬间恢复了精神。我捂住口鼻,只有将全部注意力投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才能抑制住想要狂打喷嚏的欲望。在惨淡的晨光中,我看得出这个已是满脸皱纹老人,年轻时应该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也看得出他的满脸沟壑也远远超出岁月的雕刻。

  你们的院长还是XXX吗?

  他随意说了个名字,那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我摇了摇头,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也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你应该知道你们学院篮球场旁边的假山是一个防空洞吧。他又说。

  这个我的确知道,而且还曾经去过。现在那里只是堆放破旧桌椅和实验器材的地方,墙壁上满是青苔与露水,洞里有着潮湿腐败的味道,看不到深处的黑暗中总会传来奇怪的声响,最让人感觉奇怪的还是防空洞里后砌了许多砖墙,将整个山洞一间间隔开。

  你们的医学院是1952年建院的,那个防空洞当初本来是抗美援朝时为了防备美军空袭建造的。但在十几年后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却被改建成了一个临时的囚禁室。

  我惊讶于他对我们学院的了解,看着我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1960年我从美国回到中国,在你们医学院教课,那时应该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新中国成立后,身为华侨的父亲便一直督促我回祖国贡献力量,我在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后便马上义无反顾地回来。那时的我心怀远大的理想,年轻而且充满活力,开展的学科又是当时国内医学中从来没有的心理学,相对医学心理学,我更倾向于实用性更强行为心理学,包括心理分析与心理咨询在内的研究和推广,因为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它们更将广泛地在医学、教育甚至社会各界中应用,事实也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所以每次上课都会引来大批同学。我被他们喜欢,也很受爱戴,那时我时常畅想未来在我的带动下,心理学在这所医学院会有怎样的发展。

  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我无法想象他竟然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又觉得这个身份的确很适合他,难怪对我们学院那么了解,只是一个医学院的心理学教授怎么会成了精神病院的病人,这个转变怎么听起来都是那样匪夷所思。老人读懂了我的表情,又笑了笑,但这个笑里充满了一丝自嘲。

  自从那场影响了整个中国的革命运动开始,我的命运便全部被改变了。我是学院里第一个被学生拉下讲台的老师,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那些平时喜欢我、听我讲课的学生将我的双手向后拉起,摆出奇怪难熬的姿势,推着我在操场里游行、批斗。这时我才知道是我的美国人身份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愤怒的学生向我吐痰,扔石子,那一刻我看着已经毫无理智的学生,才感觉心理学的无力。而我自己的心里也只剩下恐惧而已,疼痛与耻辱也无法让我克刻害怕死亡,我每天忍受着殴打与谩骂,委屈求生。不过最后我并没有被打死,而是被关进改成临时的囚禁室的防空洞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也是因为我敏感的身份的原因。

  我的父亲在美国知道我被囚禁的事情,马上通知了美国大使馆。美国大使馆几次要求与当时医学院的领导者交涉,但都遭到拒绝。他们以由于我经受太大刺激,精神失常为理由禁止我与美国大使馆官员见面。最后美国大使馆改变方针要求精神病医师为我做详细地心理咨询来确定我是否已经丧失心智,这是把我关在防空洞里的人无法拒绝的,但他们更不可能将本是正常的我交给美国大使馆,左右为难的他们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这样有一天,几个学生将我从防空洞带到医学院里的一间诊疗室,在那里一个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在等着我。他对我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心理咨询。那时我已经被关在防空洞中长达两个多月,面对医生,我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对方,按照精神病学的标准明确表示自己的精神状况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将这段时间的遭遇以及心中所有的愤怒及冤屈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对方,更是直接指责这场运动的荒谬和毫不理智。医生在做完咨询后,紧紧握住我的手,叮嘱我要坚持下去,他一定会将这份咨询报告送出去,为我争取获得自由。

  医生走后,几个人马上冲进来对我进行毒打。毒打的时候,那名医生就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地看着,这时他的手臂上已经套上代表着身份的红色袖箍,不再扮演医生了。我高声喝问他们为什么要耍弄我,没人回答,我呻吟着要见真正的医生,却没人理睬,一直到我失去意识。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们把我带到学院的附属医院,用最好的药物和营养品,使我的身体很快康复。将我带回到防空洞后不久,我又再次被安排与心理医生见面,和上次一样的身份与目的。这一次我先是很小心地询问那个医生,在我终于完全确认这次是真正的医生之后,我才再次将上次说过的话全盘说出,并把上一次被他们毒打的事情也说了。又是整整两个小时的采访。可是结果换来的又是一次毒打,扮演医生的人依然站立在旁,一声不响。我痛苦地大叫:这样的折磨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对方终于告诉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一直等到我不再说一句话为止。至此我明白他们不会杀我,而仅仅会用肉体的疼痛来折磨我,借此想让我要么学会闭嘴,要不然就真的丧失理智。坚信这一点后,我突然不再有半点恐惧,反而变得坚定无比,我的思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透彻。我冷笑着对他们说哪怕你们欺骗我一百次,一千次我仍旧会说真话,我知道你们迟早会让我见到真正的心理医生,而他们也一定会知道我根本没有精神失常,因为这是你们无法控制的。对于我的话,他们不置可否,转身离开,把我一个人留在漆黑潮湿的防空洞中。

  而后的半年里,依然每隔几天我就会被带到那个诊疗室,去接受各种医生的咨询,而我已经开始不再开口说话,无论面对怎样的提问,只是默默流泪。这不仅让我避免再次被殴打,也让假医生出次的频率越来越低,我知道距离真医生到来的日子不远了。

  终于有一天,我照例又被安排和医生打扮的人见面。这一次是个比以往都要年轻的女孩。陪同人员离开后,整个房间只有我和她相隔一张桌子。我始终一语不发,只是默默流泪。在防空洞里生活了一年,我患上了很严重的风湿,整个腰身都无法直立,而且潮湿的环境让我脸上、身上起满了湿疹,混身散发着腐败植物的味道,已然不像人样。那个年轻的女医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流泪的眼睛。许久以后,她还是不说话,沉默地看着我流泪哭泣。只是在站起身离开时,她拿出一只手帕,慢慢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整个过程中也同样一言不发。终于在她即将离开牢房的时候,我停止哭泣叫住了她。

  一年的监禁生活将我的性格改变很大,长久不与人交流也严重地影响到我的心理健康,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面对她倾述时,自己的情绪极不稳定,已经有严重的抑郁症转发躁狂症的表现,但我却毫不在乎,因为我相信她。我告诉女医生,这些同样有着医学知识的人是在运用医学实验中的刺激反应来训练我,像训练一条狗那样改造我。甚至他们在每次我不向外界说话的情形下,都会在事后给我吃顿好的,亏他们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对待一名心理学博士。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呢?女医生同情地问道。

  因为我在流泪。我看着她说: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不仅需要有丰富的心理知识,更要富于同情心,以自己的生命去感受对方,这样才对方倾诉的时候才能让对方感觉到心理医生的共感(心理咨询术词,指心理医师不以外界客观的或个人主观的参照标准,而是设身处地的从被访者的参照标准去体会其内心感受,从而达到对被访者境况的准确理解。)。当那些心理医生看到我流泪而不说话时,不应该还是以一种职业性的态度追问问题,也不应该马上质问那些人为什么我只会光流泪而不说话,而是应该和你一样,就这么坐着,不说话。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虽然不说话却每回都在流泪的原因,我一直在等,等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真正的心理医生应该像你一样一直用眼神注视着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能感受到我所受的委屈和悲伤,那是无法伪装出的眼神。

  也就是说,你的泪水是种表演?女医生继续问我。

  是的,而且表演得和真的一样。要知道,我是心理学博士,他们所做的不过是行为心理学的皮毛表现,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当然,一开始我也真的是很绝望,因为他们派来伪装心理医生的人个个都是天才演员,你光凭他们的行为、举止和谈吐上,你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装出来的,真的,一点马脚都没有,不管我是斥骂还是恳求,他们的反应都是一个职业心理医生应该有的各种反应,那时候我真的不知用什么法子才能分出他们的真假来,我每次都信以为真,我每次都把信任就这么交上去,结果每次都被杀伐地鲜血淋漓。你不知道,肉体的折磨还是有尽头的,可精神的摧残却是无止境的,一次次的信任换来一次次的欺骗,但下一次你却还是要将仅剩的信任交出去,再赌一把。但在我放弃前我还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因为那真正的咨询只有一次,我知道只有那么一次,唯一的、真实而且宝贵的一次。我曾经偷偷地哭过,因为我真的绝望了,我抱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哀叹自己面对这虚伪的世界无能为力,但恰恰是这泪水,这真实情感的流露,使我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机会,是的,他们这些家伙忽略了人类的内心世界,而我从今后就要利用这个他们所忽略的世界,我要用泪水来检验记者的真假,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这只有我这个对行为心理学研究得最透彻的行家才想得到。

  但,要是我也是假的呢?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面对情绪越来越高的我,女记者继续问。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感,不会是假的,难道我连这也看不来么?他们这些铁石心肠的行为派能控制人类的语言与行为,却无法控制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情感是一种不可测量的东西,虽然我们能够感受到所有细微的情感特征,但即便最厉害的心理学也只能去研究它们的表向,根本没办法将它们完全的分解、测量,更没办法控制它们,这就是没有理智和情感的家伙们的控制盲区。你看,你、我这样正常人的情感,是可以控制的么?所以,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面对我的话,女医生眼里流出了泪水。这泪水让我无比振奋,因为在此之前我也并非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说泪水是我的第一层表演的话,那么刚才的话则是我的更深一层的保护。因为在异性的心理咨询,会有极大的机率发生移情现象,像我这样一直被囚禁,过着长达一年非人生活的病人,如果遇到真的医生,发生移情的情况会更高。我刚才的种种表现都已经表示我对她发生移情,我对她的好感与信任已经远远超出对一个心理医生。而她的泪水告诉我,她对我也产生了反移情,同样在异性心理咨询中存在的情况,虽然机率不高,但这更表明她的身心正常,不可能是一个伪装者。在那一次,我终于放下所有警惕,和她足足说了一天,将我在这一年里受到的所有遭遇都告诉她了。

  在离开时她握着我的手要我继续坚持下去,正义始终站在我们身边。她答应我从这离开后会马上将咨询的结果公布于众,还我一个正常公民应有的自由与公道。因为她是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

  女医生走后,我依然遭到毒打,可是这一次我甚至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无论你们这次打得多重,都是没用的。开始我还在心中尽情地嘲笑他们,可是当年轻的女医生走进来时,我看到她的手臂上的红色袖箍时,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这么说那个女医生也是假的。你不是说情感不可以控制的么?听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有股东西不吐不快。我明明知道这个不可能改变的结果,但我却总还是保留着一丝希望。

  是的。他回答地干脆果断。你不要忘了,我自己的泪水本身就是一种表演,一种伪装。他冷冷地提醒,可能是因为沉浸在那段不堪的回忆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年青人,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伪装的,包括什么真挚的情感,记住,人类的一切都有可能不是真的。在那个女人离开时,她俯下身子叫我老师,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认出这个我曾经的学生。从那天起,我便不会再哭,无论再来多少医生、记者或者官员,我只是任何表情,一言不发。直到他们重新把我从防空洞带出来,告诉我一切都已经结束时,我依然不知应该做何反应,那时距离我第一天被送进防空洞已经足足六年。在这六年间我父母相应去世,和其它家人也彻底失去了联系,得知这一切的我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不能自已,最后直到被人强行注射安定。随后我便被人送到了这所精神病院,再以后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楚,可能是和我在这里生活得太久有关了吧。

  说完这些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我能感觉到有什么正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他的面容和状态都仿佛比刚才衰老了十岁。我不忍心再去打扰他,轻轻给他盖上被子,退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里,我能感觉到从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出向我压来,压得我透不过气,无法呼吸,混身的肌肉都随之颤抖,整个眉弓至鼻尖都被鼻泪腺中充满的泪液挤压得酸痛。我冲向护士站,在那里我看到我的老师,他正和护士长聊着什么,他们的表情是那么轻松、愉快,这与精神病院里的阴冷气氛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我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笔记重重摔在桌上,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的老师却已经微笑着问我。

  怎么样?他又给你讲了什么故事?是说自己是归国的心理学博士?还是在战火中失去爱人的军官?

  故事?我的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咽下,如同被按下暂停键,我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发出不适的嘶叫声。

  我的老师笑着告诉我,病房里的老人不过是个演员,爱演戏而已,可是由于总是无法达到自己要求的艺术效果,最终作茧自缚,精神失常。但自从住进精神病院,反而戏开始越演越好,游刃有余。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走出医院,我脑子依然晕乎乎的, 薄雾已经退去空气中,满是被阳光晒死的霉菌的味道。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毫不在乎有多少花粉被吸进呼吸道。一连续的喷嚏,和那无法抑制的泪水让我心里感觉很踏实。

  因为,我知道这些总该是真的。

  【完】

  P。S. 本故事纯属虚构,是根据本人很喜欢的一个小说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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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b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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