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稻穗在空中飞舞,干枯的芒刺夹在饱满的稻米之间。
此时是正午时分,阳光过于耀眼,然而其锋芒却隐藏起来,今天是明媚而非炎热的一天。
赵月如站在稻谷中间,高大的稻米近乎把她整个人都隐藏起来,她现在正在研究新长出来的稻米,明显已经改良成功,甚至很快就可以上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稻米的产量已经发挥到极致,然而种植面积十分有限。
赵家的田地本不会是这么有限,在月如父亲还在的时候,也曾有过雇了农工依旧忙过来的情况,可惜父亲死后,又是另一番光景,然所有的田地都已经被侵占,只剩下脚下这一块。
“你来啦。”赵月如并不回头,只是抓起一把泥土来观察,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她旁边,同样抓起一把泥土来观察。
良久,那个人站起来,看见有他半人高的稻田,稻米都十分的饱满:“你真是个天才,天生就很适合种植庄稼。”
赵月如知道那是夸赞,乐于收下,农家人一般不会这样夸赞人的,不会永远有人愿意去种庄稼。
“谢谢你这些天替我照顾这些稻谷。”她站起身来,朝着慕容越的方向躬身,算是行礼道谢了。
那个人治理庄稼的能力并不在她之下,况且她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大学的学生,胜之不武而已。
“这个国家每年都需要去其他国家购买粮食,只能生长在温暖的地方的娇惯的水稻,却是最好的主食,被富人所追捧,穷人所仰望。”
“如果……”慕容越的眼神忽然变得痴狂起来,眼中闪动着欲望和野心,那属于真正的上位者,“如果这旱稻能够在市场上流通,在全国种植,那么会为国家省下多少钱。”
赵月如并没有厌恶这样的神色,而是赞许地点点头,因为她也有着同样的野心,想要让好的蔬菜销往全国,想要成为这个时代的蔬菜大王,建立自己的帝国。
“那就是我想要做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反而把野心摊在手上,让身边人看到。
“你觉得你能做到?你不过就是……”慕容越惊讶,而又狂喜,能够做到吗?怎么可能?他的手惊喜地发抖,满身心都压抑不住的狂喜。能够做到吗?真的能够做到吗?
“我只不过是个小农女而已,可是我手里掌握的,可是最好的技术,绝佳的头脑。这是我全部的筹码,我的仅有,反正地还在这,就算输了,那又如何?”
自信的模样,飞扬的发丝,粗糙的皮肤遮掩不住的高贵的灵魂。
“接下来还需要更多的田地,还要去打开市场。”赵月如喃喃自语着,商量着自己的计划。
“别想那么多了,下雨啦。”慕容越拍了拍她的头,想得这么入神,竟然连下雨都感觉不到。
下雨一开始的确是感觉不到的,广阔的天空只有几滴雨会落下,幸运地砸到某个人的头上,于是那个人会抬头,密集的雨便向他砸来。
赵月如被雨滴砸中,狼狈地抬起头时,天色已经完全变暗,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灰色的天空。
气候说变就变,她还站在原地望着天空,沙沙的雨声就已经从远方传来,逐渐往这个方向来,最远最远的天空,已经完全被染成黑色。
雨清晰地砸到她身上,带来清晰而寒凉的感受,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现在下雨了,雨还会越下越大。
“你还愣在原地做什么,暴雨就要来了,还不找地方躲雨。”男人粗暴地拉着她的手,往大路的方向跑去,被那股力量牵动,她也快速地跑动着。
一路上冰凉的雨丝不断地砸到脸上,赵月如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雨水顺着脸上的轮廓流下来,她站在大路中间忽然停下来。
男人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就看见那人捂着胸口低下头的模样,以为她是累了:“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找到躲雨的地方。”
她却笑着抬起头来,大声地说着话,就像是隔着窗玻璃,只能很大声地说,那个人才能听见:“你喜欢下雨吗?”
慕容越想了想,自然是不喜欢。雨水总会让人感觉,整个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颓废的气息,它让人忧郁,让人难过。
但是赵月如在明媚地笑着,笑如春花,头发都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身上的粗布麻服也全都湿透了,像是裹脚布一样,裹在她身上,但是依然美极了,是阴天里盛开的一朵花。
“我喜欢雨,因为雨对于庄稼人来说,是喜悦,是生机,只有站在雨里,人才会觉得自己活着,只有站着雨里,才能感觉到真正的新鲜。”赵月如发自内心地说着,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她只是想要说。
慕容越却听进去了,这一念就是好多年,很多年后,他站在祭台上求雨,雨来了,他忽然就感到了生机,仿佛有花从身体里生了出来,庄稼坚实地生长地里。
他放开抓住那女子的手,把身上的衣服取了下来,披到那女子身上:“你穿得太薄,前阵子才生过病,不能再受寒了。”
慕容越又拉着赵月如花了一刻钟时间,跑到最近的社庙里。
社庙是很久以前建的,到处都在漏雨,窗户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沾着同样破破烂烂的蜘蛛网,风从四面八方透出来,勉强能够躲雨罢了。
慕容越用手拧了拧衣摆,大量的水从深色的衣服里渗出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等明天雨停了再回去。”
赵月如想起上次沈氏点着灯坐在桌边,等了她很久的模样。终于还是打开被石头压紧的庙门:“我必须回去,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呢。”
她跑到雨里,受过伤的腿感觉到彻骨之寒,雨漫灌进衣服里,透过每一个毛孔,如同一只快被撑破的水管,她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慕容越本来想要拦住她的,但还是看着她冲进雨里,无望地尝试:“非回去不可吗?”
赵月如抖落身上的雨水:“非如此不可,我家里人见我没回去,会一直等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担心。”她又打算往雨里面冲。
“上来吧。”
她诧异地看着男人压低的身体:“啊?”
“我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