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如扒拉着算盘算账，最近进账数目有些多，用纸笔算也不大方便，她以前正好学过珠心算，用来算账最为合适不过，她不时往账本上添上几笔，又减去一些，时不时还皱着眉头。
沈氏一个没读过书，又不会算账的中年妇女坐在旁边，手中正在绣的针线活都没敢继续下去，只在旁边坐着，看着赵月如时快时慢的动作。
等到赵月如终于停下来，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沈氏开口问道：“怎么样啊？到底怎么样啊？”
赵月如把笔放下，账本也一起合拢：“娘，我们挣的钱啊，已经够买一栋大宅子了，还能有多的呢。”
沈氏嗔怪道：“谁要买什么大宅子啊，钱也不是这样用的啊，住这里就已经很好了，还需要住哪啊。”
她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这里就已经很好了。这房屋是亡父留下的财产之一，占地面积很大，设计也很合理：“娘，正好这些天沈行家在新修房子，我们也不如把翻新一下。”仅仅是翻新，沈氏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沈氏点点头。
赵月如按照她的计划又接着说下去：“除去必要的花销，还有我需要买的东西，还剩下一大笔钱，一部分存到钱庄里去，剩下的就拿来给家里添置点东西，您看看您要什么？”
沈氏的脸有些通红：“就帮我再买几匹上好的布料就好了，我也没想到还能再买些什么呢。”看得出来，沈氏十分高兴，其实每周赵月如去集市上，都会记得给家里添置东西，所以家里什么也不缺，沈氏说要布，也不过就是想多给孩子做几件衣裳罢了。
“月秀呢？不知道该给他买些什么好？”赵月如也不知道现在的小男孩都喜欢什么，真是伤脑筋，她摇摇头，还是决定当面问。
“月秀啊！你怎么还不进来呢？”她听见沈氏突然高兴地叫了一声，以为月秀上学回来了，转过身去看，却迟迟不见人进来。
“娘，是不是你听错了啊。”她皱起眉，但自己印象当中似乎也有推门的声音，虽然小，但确实是存在的。
看到对面的沈氏摇了摇头，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妈，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赵月如有些怀疑家里是遭贼了，抄起一根擀面杖就小心翼翼地出去查看情况。
沈氏见她出去了，也看不到什么情况，心急火燎地坐在凳子上，只看见一声惊呼：“月秀，你怎么坐在这里，不进屋去！”
她立刻慌了，也急忙冲出去，就看见赵月如缓缓地把擀面杖放在地上，在墙角坐下来，被她围住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像个刺猬一样，紧紧地缩成一团，全身的针都竖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是她的月秀。
沈氏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同一个空间里，赵月如还在说话：“月秀，你怎么了？月秀，你抬头看看姐姐？”但是小刺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前一刻她们还在讨论要给月秀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是现在……
赵月如见长时间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还真以为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用手去拆解他身上全部的伪装，先把抱在一起的手给分开，然后把头掰起来。
月秀的头被强制性地抬起来之后，她庆幸地笑了笑，没出什么问题，只是脸上有点淤青，下一秒，眼泪就顺着眼角的轮廓流了下了：赵月秀突然哭了。
赵月如仿佛知道是为什么了，为什么月秀不进门的原因：“不就是脸上留了点淤青吗？有那么不好见人的吗？”
一双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姐姐，你不怪我吗？不伤心吗？”
“我不怪你，我也不伤心，但是姐姐很生气，不就这么点小事而已，你回了家之后，就不敢见姐姐不敢见娘了。”赵月如故作严肃，声音却非常的柔和，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赵月秀被这声音带起身，一直走进去，最后坐到了饭桌旁边。
“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赵月如和沈氏都坐到桌边，一起听赵月如说话。
“我和他们本来都玩得挺好的，但是今天去学堂，就听见大虎说，姐姐是坏人，骗了他们家，然后大虎就叫人把我给打了，他们也疏远我。”
赵月如眯起眼睛，这个大虎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就是婶婶家的孩子，婶婶这是想通过月秀，把上次丢掉的场子给找回来吗？还真是很不要脸呢。
“姐姐，他们还说，他们家里人也是这样说姐姐的。他们凭什么说姐姐坏话。”赵月秀很委屈，他们都不了解姐姐这个人，就这么说姐姐坏话。
“那月秀觉得姐姐是个怎样的人？陶渊明呢？”
“姐姐当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五柳先生不慕权贵，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赵月如摸了摸月秀的头，她之前给月秀讲过《五柳先生传》，她让月秀自己去了解五柳先生的为人：“可是啊，也有人说陶渊明是个懦夫，明明有能力却不为朝廷出力。月秀你看，这么多人有这么多想法，我们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不对，坚持你认为对的，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
“嗯，我明白了，姐姐。”赵月秀点点头。
“至于你身上的这些伤嘛……”
赵月如话还没说完，赵月秀就赶紧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她摇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下一次谁要是欺负你了，那你就欺负回来，你不在意那些人说了什么，但不代表他们就有权利伤害你。”
“姐姐的意思是，要让我打回去？但是夫子说，君子坦荡荡，不做那样卑鄙的事情。”赵月秀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又害怕会被夫子责罚。
“可月秀是坦坦荡荡地打回去的，而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赵月如的声音里多出了一股子决绝，赵月秀被震慑到，便握紧拳头，点点头。
安抚好弟弟之后，赵月如又拨弄起算盘来，这次是心底的算盘，赵月秀那边她不操心，月秀有能力应付，她就是很好奇，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地跟他们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