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瑶叹了口气,这麒儿的‘倒打一耙’又是跟谁学的啊,昨个儿明明是他俩先一前一后睡着了,她才睡的好吗?
关于‘睁眼说瞎话’,关于‘倒打一耙’这样的‘恶习’,慕容瑶的眼神不自觉的就看向了正在温书的偏偏佳世子,她的夫君上官飒了。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孩子们一定一定是跟夫君学的吧?
上官飒觉察到慕容瑶的目光,只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给她,而后便继续低头看书了,看得到,摸不到什么的,最闹心了,眼不见为净,看不见,也就不那么容易想了。看书也是为了分散心思罢了。他总不好跟孩子们抢什么,虽然他也很想搂着瑶儿睡一会儿。
慕容瑶看到上官飒的那个笑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看看,便是笑都这样勾人,勾一下,就不理会了。只留着被勾的人抓心挠肺。一看就知道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丫鬟帮着掀开被子的时候,慕容瑶愣了一愣,她本来还想上了床之后,让丫鬟们准备几个汤婆子过来暖一暖身子的,却没想到,这被子底下已经都放好了。走上前摸了摸被褥,已经很热了,刚好是可以安然入眠的温度。回头再看了眼上官飒,慕容瑶笑意潺潺,除了他,再没有人会这样细心了,所以他应该早就预料到,她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的吧?
麒儿和麟儿现在除了午后的时间,已经没机会和慕容瑶一块儿睡了,晚上他们兄弟两个是睡在一块儿的。因而特别珍惜这时间,麟儿先爬上了床,本来慕容瑶是让丫鬟抱他上的,因为这床并不矮,无奈说着‘今天困死了’的麟儿精神头比往日都好,非要自己爬。护着他,看着他稳稳当当上去之后,慕容瑶随后也坐到了床边,给麟儿盖好被子,自己也坐好了之后,麒儿才在丫鬟的搭手下褪了衣裳睡在床的外侧。
麒儿一上来,麟儿便也凑近了慕容瑶,一左一右地靠在了她的怀里,小手都搭在她的胸口上。为了安全,慕容瑶本来是让孩子们都睡在里头的,无奈这俩孩子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非要一人睡一边,两个人都要贴着她才能安安稳稳睡觉。好在这床也是够大的,一般来说,也是掉不下去的。
上官飒起先还能专注地看书,所谓专注,便是目光在书页上有所移动,虽然书的内容进不了眼睛,至少他是看了的。只是当慕容瑶柔柔浅浅的声音自远处传到耳边之后,上官飒的眼神便停滞了。若是看久了,字会消失的话,那么也许这页面上会少那么一两个字也说不准。上官飒把书放到了一旁,只静静地看着虽然十分疲倦,依旧缓缓说着故事的妻子。这样的幸福的日子,他要保护好。
那人,便是留他一条命,也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了。确认慕容瑶和孩子们都睡着了之后,上官飒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叫来了暗卫,细细吩咐了些什么。暗卫离开之后,上官飒抬头望天,伸手接了接缓缓飘落的雪花。掌心的温度,让雪花很快便融化成一滴水珠。上官飒握紧了拳头,他要的,他爱的,都要抓住。至于他厌恶的,便毁掉吧。
这一刻,上官飒有些庆幸,庆幸慕容瑶拦住了他。有些人,让他活着确实比死了强。
上官飒很快回了屋子,随手把一个水壶放到了屋子里的火炉上。平日里若是有孩子们在,这火炉子上头是不放水壶的,就怕万一水烧开了,却被他们不甚撞倒,烫伤了他们。现在孩子睡着了,倒是可以烧烧水,补补水汽,让屋子里不因为炉子放的多而显得那样干燥。
上官飒轻轻走到床边,看看需不需要给他们娘三个掖掖被子。而后发现,三人暂时都睡的十分规矩。两个孩子都按习惯枕在慕容瑶的两边手臂上,靠在她怀里。每每慕容瑶睡过过午觉,他总是要帮她捏胳膊的,因为她的胳膊总是不免酸痛。
上官飒与慕容瑶的屋子里,温暖而温馨,上官晨的屋子里则是摩肩接踵,哀嚎连连。
因为屋内的床都是贴着墙摆放的,为了便于诊治,侯爷吩咐把屋子中间的桌子挪开,把窗边的塌子挪到了屋子中间,两手一脚都需要诊治接骨的上官晨被放到了塌子上。大约因为下人们的动作有些粗鲁,抑或者身上的伤处太痛,更或者是上官晨根本是为了保住那条腿才装昏,总之,上官晨的身子一接触小塌,他就哀嚎着醒了过来。
上官晨先是不停的喊疼,而后大约疼到极致了,他便开始咒骂上官飒,先是说他有多么恶毒,而后开始诅咒上官飒,诅咒上官飒怎么死,诅咒慕容瑶怎么死,待他开始诅咒麟儿的时候,侯爷怒其不争地开了口:“你若想剩下那条好腿也被打断,你就继续说。”
侯爷话音一落,上官晨很快便噤了声。而后依旧心有不甘,便开始诉苦,说上官飒一点也不友爱兄弟,嘴里说要饶他性命,却这样对待他。
“你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该知足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买凶杀你兄长。若是你兄长真的要弄死你,你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吗?”飒儿身边的那些暗卫们,在这样的事情上,恐怕是不会听他这个侯爷的话的了。那些暗卫的身手,他作为参与训练的人,自然是知道的,悄无声息地弄死区区一个上官晨,还是很容易的。
飒儿能听慕容瑶的话,放过上官晨,他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正如飒儿所说,如果把小儿子送去衙门,揭发他两次买凶杀兄的事,虽不致死,可他们定远侯府绝对会变成安城最大的笑话。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他能活着一天,晨儿又不再继续作孽,大约飒儿和瑶儿媳妇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晨儿的性命,若是哪天他死了,唉,那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正想到伤感的地方,上官博耳边却传来上官晨带着抱怨的话语,“父亲,我也是您的儿子,您怎么能这样偏心。”看到侯爷的脸色不对,上官晨马上转移了话题,“哎呦,疼死了,我的手,我的腿。”
因为城中的医馆有远有近的关系,大夫到来的时间并不是同时。先后到了两个大夫之后,上官博就让大夫先诊治上官晨的伤势了。医馆作为人多口杂的地方,这得知消息的速度仅此于茶馆,这两位大夫来侯府之前,便对这事有了些影影绰绰的了解,甚至其中一个来的比较早的赵大夫还下了注,捆人的是世子爷,被捆的是晨二少。
两位大夫先后探查了下上官晨的伤势之后,一块儿商量了下。商量之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掏了掏耳朵,这接骨之前,自然是要先摸一下骨的,看看这伤势究竟如何,要上几块夹板,要卧床多久,保持什么姿势……
没想到,他们不过是来接骨,这场景却像杀猪现场一般,让两人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屠夫。晨二少那声声的哀嚎,让他们耳朵生疼,王大夫甚至有些心虚,刚才他被吓了一跳,摸骨的时候,手上稍稍用了些劲。
两人都是安城里十分有名的接骨大夫,这一摸便知道这伤大约是怎么造成的,不是摔的,倒像是被打的。当然,便是不靠摸的,靠猜的也能知道,这绝对是人为造成的,加上大家闹的沸沸扬扬的下赌注的那事儿,估计是这位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儿,被执行了家法。若光是摔的,不可能只有手脚断了,而内脏一点事都没有。这手脚便是断了,也最多就是皮肉伤,伤筋动骨,躺上个三四个月,就又活蹦乱跳了。只不过这几个月,估计要受些苦楚。
大夫们是见识后宅最多龌蹉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在人家府里,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都门儿清,出了这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憋着,也心知肚明。于是稍稍商量了一下,两人就到了上官博面前,王大夫替赵大夫一块儿开了口:“侯爷,现在能给晨少爷接骨了吗?”
本来还想等着其他大夫来的侯爷,看着还在哀嚎连连的上官晨,点了点头,算是默许。看上官晨的样子,好像是等不到别的大夫来了,他那样折腾,若不赶紧固定断骨,只会伤上加伤。
要说,这上官飒也确实是够狠的。这打断手脚,打的时候要痛一次,接骨之前的摸骨要痛一次,如果请的大夫多,多一个大夫就多痛一次,接骨的时候必定也是痛的,然后,在骨头长好之前的漫长日子中,每天每天都会持续疼痛,人本就只有四肢,他打断了上官晨两个胳膊一条腿,这疼痛又翻了三倍。
这以后的日子里,便是上官晨只保持一个姿势,也绝对会隐隐作痛,若是他睡觉或是意识不清的时候动作大些,那就更一定是钻心的疼。若是别人问起上官飒的话,他也许未必会说实话。上官飒自认医术不错,不说妙手回春吧,但是至今还没有他应付不了的病症。这些,最开始是为了慕容瑶,后来,他却是真心地有了兴趣,觉得自己大约天生就该是个大夫。
上官飒今天看似随意地打断了上官晨的两手一脚,其实,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些手脚。因为他会武又会医,所以角度和力度,他自觉掌握的极好,上官晨的伤势看似容易医治,其实……只要稍有差池,那两手一脚中,至少有一肢会有些缺陷,或瘸或残。便是接骨大夫的技术极好,只要在骨头愈合的那段时间里,做些手脚,便能留下让他记住一辈子的残缺。
不是他狠,而是上官晨欺人太甚。他已经放过他一次,不与他计较了,他却变本加厉,看来是身体太好,行动太方便了。现在,他既然留下了上官晨一条命,自然不能让他余生过的太过顺遂,不然他胸中憋闷的这口气该如何出?!
沈姨娘跌跌撞撞地冲到上官晨屋子里的时候,两位大夫正准备同时给上官晨接骨。按常理来说,一般不是断手便是断脚,四肢中断了两肢已经算是极其倒霉的情况了。所以两位大夫都只各带了两幅夹板,好在两个大夫加起来,也够固定四肢了,毕竟上官晨只断了三肢而已。本来两位大夫为了省时间,准备同时给上官晨接一手一脚,没想到两人才刚碰上他的两只断手,他就惨嚎了起来,那声音,震的两位年纪不小的大夫急忙放开他的手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