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萌儿离开,若水便不再犹豫,索性跟顾潭打开了话匣子,把这几日来的疑惑通通跟他讲了一遍。在她认识的人当中,顾潭绝对算得上比较信任的那一个。
“你想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在着手调查了,只不过还没有结果罢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那些人在背后盯着你,断不会轻易罢休的。”顾潭好看的眉眼蹙成了一团,似一个死结般,让人觉得可能打不开。
看得出来,顾潭还有话想要跟她说,可不知碍于何事,便强行压了下去。若水但笑不语,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比划着,以此来派遣心中的无聊。
顾潭耐着性子,定定地瞧着若水,想要看看她还能画出什么花来。二人就这般沉默着,却也不觉得无趣。外边日头上升,光影随着浮动,一室旖旎。
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顾潭抬头瞥了一眼若水,得到她的默许之后,便起身走到窗户边儿,撑起了一道微弱的缝隙,从中观察着外边的情形。
这间暗室设置巧妙,没有门道的人是寻不来的。而身处这间暗室中的人,则可以掌控全局,以不变应万变,从而处于非常的有利地位。
虽然常来此见顾潭,但对这间暗室的明了情况也仅限于此。有些事是各家机密,她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问个一清二楚。瞧着顾潭长身玉立的背影,她只好奇哪个没脑子的,竟敢来千淑坊闹事。
正疑惑着,便见到顾潭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不禁心下惊奇起来,何事让他如此惊慌。还没来得及起身去一探究竟,顾潭却是转过身子来,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
“哦?”若水忍住了身子,重新坐好,对于顾潭的表情甚是感兴趣,“什么事能让我们雷打不动的顾公子,竟然笑成了这般模样啊?我倒是好奇的很。”
顾潭并不急着回答她的话,过来径直坐在若水的对面,对上她饶有兴趣的目光,神秘兮兮地问道:“一场好戏,你是看还是不看呢?”
瞧着顾潭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若水心底有些发慌,总觉得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不禁心戚戚起来:“你直说便可,如此藏着掖着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说出来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顾某怕公子的小心脏会承受不了,这才会故意不说出来的。”顾潭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桃花眼也是眯成了两朵花一样,望着若水巧笑倩兮。
被他这样看着,若水的心里更加确定了,来人定是与她有些脱不开的关系。迟疑了片刻,若水便站起身来,跟顾潭客套地推辞起来:“既然这样,我也不能扫了顾公子的一番好意,那就先行告辞了。顾公子人红事多,就不必相送了。”
说罢之后,若水便轻车熟路地走向了顾潭左侧的一处墙壁,然后转动了墙上的壁烛。不多时,随着一声轻响,原本厚实的墙壁之间竟然打开了一条暗道。
顾潭在她身后,慵懒地靠着椅背,目光波澜无痕地看着若水忙前忙后的背影。看到她前脚刚踏入暗道,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放进去,便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那个小丫头,是给你留着送回相国府,还是留给我做礼物呢?”
经顾潭提醒,若水这才想起来,自己差些忘记了萌儿。于是回头来冲顾潭讪讪一笑,道:“还是麻烦顾公子送回相国府吧,我还有急事,等不得她了。”
留给顾潭做礼物,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顺心的丫头,就是死也不会留给顾潭的。还记得前些年她但凡路见不平捡回来的丫头,哪一个不是被他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若水便急急地离开了。虽然顾潭这人有些怪癖,但答应人的事还是一定会做到的。只是可惜了以往那几个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自愿,最后反正都是成为了千淑坊的密探和杀手。
这条暗道通往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暗香疏影。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个毫不相关的产业之间,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酒楼的主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大家都叫她静姑娘。让若水羡慕不已的是,她保养的极好,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看上去倒像是个十八七岁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个雷厉风行的老女人。
暗道的尽头处是静姑娘的闺阁,开关的门用的是雪山上埋藏千年的冰晶玄铁,任是有着再深厚的内力,也撼动不得丝毫,唯一的打开办法,就是从外边来打开它。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利用,开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想要过来的人,只需要在里边敲三下,并且点燃留在里边的香烛,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自然会为来人开门。
别看开门的规矩如此简单,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有不少的细节的。就比如说,敲门声音一定要不疾不徐,快不得慢不得,否则的话不开。里边有三支香烛,但只有一支香烛是约定好的。而且一定是要先敲门后染香,否则的话也不行。
每每做这件事的时候,若水都满脑子疑惑,也不知顾潭和静姑娘是怎么想到这么个无趣的协定的。将所有动作一一照做之后,不过几秒钟,门便徐徐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静姑娘,看到若水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惊讶的神色。这扇门已经许久未曾用过了,她还以为是顾潭有何要紧之事不得不用这扇门过来。
“怎么,静姑娘看起来不欢迎我啊?看样子,还是顾公子的魅力比我大,唉。”若水三步并作两步跨了出来,拍了一下静姑娘的肩头,模样甚是俏皮。
见她性子仍旧如此欢脱,静姑娘不由得掩嘴微笑。将门关好之后,扶着若水的胳膊,好奇问道:“怎么今日想到来找我?光明正大地走前门又有何不可呢?”
若水反手挽上静姑娘的胳膊,颇为头疼道:“倒是想,不过那边遇到一些麻烦事,就只好从这边走了。这几日生意可好?各国游商都来了黑水城,可要抓紧机会。”
知道她是打趣自己,不由得微恼,红润的面色比之先前更加红了一些:“你这丫头满脑子怎么净想着要把我嫁出去?我倒是很想知道,没了我以后谁来给你开门!”
她也就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头可是巴不得快些嫁出去。若水不予理会,松开她的胳膊,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桌子上,拿起了一个苹果,没形象地啃了起来。
旁人都拿若水没办法,静姑娘何尝不是?她看着若水一边把玩着水果,一边四下打量她的闺阁,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也甚是无奈。
“有什么可看的?你走了许久,这里什么都没有变。”静姑娘走到若水的跟前,坐了下去,随手拿过她方才正在绣的手帕,继续绣了起来。
听出静姑娘话中带着一丝无奈,若水吃着苹果也突然觉得没什么味道,嘴上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仔细瞅了瞅静姑娘,只见她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反正也是食不知味,索性放下了苹果,整个人坐了下去,趴在桌子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静姑娘,问道:“怎么突然如此伤感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若水的问题后,静姑娘手中的动作明显一顿。她叹了一口气,接着放下了针线。低头看着若水抿了抿红唇,欲言又止。有时候真是羡慕若水,能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追求内心所想。
“你这八年来,可曾找到想要的结果?”静姑娘所答非问,到嘴的话却又突然换了个话题,转而反问若水这些年可曾如愿。
愣了一下,其实她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可这个话题又犹如一道心上的伤疤,即使不闻不问,有时候总会隐隐作痛,令人觉得窒息,痛不欲生。
“临江城一行,我已经放弃了。”若水的面色淡然,默默垂下眼眸去,弯弯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暴露了她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静姑娘其实很心疼她的,这些年来,虽未曾陪伴在她身边,但是光听一听她的伟大事迹,整个人也仿佛是身临其境,心脏为她紧张地跳动不停。
“这样也挺好的。”不知该如何接下她的话,便微微勾起一抹微笑,轻轻抚摸上了若水的脑袋。
她不哭也不闹,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像极了怕冷的小猫咪一样。静姑娘想要上前去抱一抱她,可又觉得一向要强的若水,绝对不会轻易将脆弱展现给别人,遂止住了内心的想法,将目光暼向了别处。
“我要多待一会儿,约摸午时过了,便要回府了。”若水看到了静姑娘的小动作,心下也是一暖,随机便恢复了来时的没心没肺模样,同她笑嘻嘻地说道。
看到若水情绪好些了,静姑娘也不愿意扰了她的愿,便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