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千淑坊。
“主人,二少主收了太子的单,去了临江。倘若七贤王问起,可如何交代?”竹玄立于一身月色锦衣男子身后,浅浅道。
那人许久都未回身,只是专注于墙上一副丹青。
画中那人立于桃花深处,伸手欲接风中落花,举手间,衣带翩飞,如仙子临世。他眉宇微皱,眸色深暗,似叹桃花无情终落去……
“九生门的规矩便是拿钱办事,既然他迟了一步,便也怪不得旁人。就算我曾与他有过约定,那也只是千淑坊。”
竹玄目光从画上收回,“主人的意思是七王爷并不知道千淑坊和九生门的关系,可那日天悦楼中公子明明已暗示他二者之间关系。”
那人这才回身,一张绝美的脸上现出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言语却沉了几分。
“没错,西凉人人都知贤王贤德,却人人都畏惧九生门血腥残忍。倘若这二者有了联系,你猜,人们会怎么想?宫里的那些个又如何想?”
竹玄顿有所悟,“主人意思,便是以此试探贤王可有夺位异心?无论贤王是否相信主人之言,都会暗中探查。只是这结果却是二者虽有联系,却敌对兄妹。若贤王有异心,自然会暗中将九生门拉入麾下。若此时知晓二少主她为太子卖命,摄于九生门江湖地位,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便会寻主人你,意图用你之力,靠近九生门。但若他无异心,自然不会干涉他事,还是千淑坊背后靠山。”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用手中玉扇轻轻拍了竹玄窄肩一计,浅笑而出。
竹玄意欲跟上,却看到玉树临风的背影上竖起的玉扇,便知他不愿相随,止了欲上前的脚步。
二楼豪华雅间,一身浅蓝色男装的若水正品着千淑坊中最名贵的茶,她若有所思,却又似发愣。
见房门亲启,一人闪身入内,她便浅淡而笑,“顾公子越发美丽了,可是近日又的什么名贵的保养之品?”
那人勾唇一笑,走进坐下,“保养之品倒不曾有,倒是有几件怪事,让我又失眠了好几晚。”
若水瞅他,“还有让顾大坊主不解之事,那道真是奇了,不妨说于兄台我听听?”
顾潭便道,“说为怪事,却也不是无解。那第一件事便是你让我寻访的苏钰。”
“他怎么了?”若水问道。
“他确实是苏裴卿之子,只是非亲生。之于他与兰彻的关系,因苏裴卿是兰彻师弟,二人年轻时在同门之内关系十分要好,但兰彻似乎并不认识苏钰。”顾潭悠然道。
“这并不奇怪,你说奇怪之处是哪里?”不知为何,她有那么些急躁,对于奇怪之处。
顾潭侧头看她,微眯双眼,言语明显有了变化。
“奇怪之处便是,苏钰十三岁以前似乎憨傻无比,十三岁后却若神童。数日内,便将所有药材熟记熟识。十五岁,便已能医治乡里,且从未出现过差错。或者说,竟然比神医苏裴卿更要出色。若是常人,最快也许几年功夫才能医治病患,而他却太过非凡。”
若水轻问,“你的意思,问题出在他十二三岁那些年?”
“没错!”
若非七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一个那样的人怎会瞬间如变了个人似的。或者是苏裴卿将人的痴傻给医治好了,可他尚未听闻有人能有如此本事。
天生智障也能治好。
“此事我会继续追查,只是恐怕结果很难得到。”毕竟唯一了解情况的苏裴卿早已去世。
顾潭瞅着她,双眸来回微动,似在考虑如何开口,“还有一件怪事,便是关于七贤王的……”
翌日,太子借口前来传旨来到相国府,沐程宏不敢怠慢,在家中设宴款待。
席间,太子宣布了自己来的目的。皇上虽不愿将兮瑳赐予沐靖祁,却碍于他的请求,决定赐婚二人,不过,兮瑳只能是侧夫人。
显然,这样的消息在宴席上起到一定轰动作用。
沐程宏狡猾的脸上由红转白,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左澜睿此事原由,左澜睿却只当没看见,低头喝酒。
昨晚一女子带了信寻他,便是要他出力于沐靖祁的婚事。看了信才知,是若水之意。可是,他多希望这婚礼是他自己的。
心中一阵酸楚,仰头饮下杯中之物,转头看去。
“小侄便再次恭喜相爷,按父皇意思,望相爷择良辰吉日,便将这婚事给办了。”
“下官,遵旨!”沐程宏极是不愿,自己这般优秀的儿子皇上怎会下旨将那小五的丫鬟许配于他,好在是偏房。
倒是沐靖祁掩不住心头笑意,起身敬了左澜睿一杯,“皇上隆恩浩荡,太子义薄云天,靖祁明日便去谢恩。这杯酒,全当报答太子传旨之恩。”
沐程宏闻言恶狠狠的看了自己儿子一样,一副算你狠的模样。却也不好发作,只面带笑意与太子喝下这杯祝酒。
左澜睿举酒喝下,看向一侧若水,眉峰暗藏不悦,“阿水,今日怎么看着这般没精神,可是昨夜未睡好?”
一直吃菜的若水停下筷子,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有意说昨晚自己不去找他的事,“看你面色红润,气色不错,怕是被香梦软吧……”
左澜睿回瞪她,正要驳回那话,却只见他目光猛地一收,突然轻笑起身,“各位慢用,宫中有事,澜睿先行告辞。”
若水扫了眼西南方空中信号,并非正北方向的皇宫,心中多了一丝惊疑,却也不言明,只道,“我送你。”
左澜睿举掌阻止,不等其他人劝阻,人已经出了院门。
若水心中有事,本想告退,却被沐程宏叫住。
“水儿,这可是你干的好事?”他指着沐靖祁手中明黄色帛娟。
若水知道躲不过,她爹爹素来精明,否者也不会常立于朝堂不倒。
“爹爹,兮瑳与我情同姐妹,我不想亏待她……”
“这事已定,我不会追究。”沐程宏语气虽不善,难掩不满,却并未发难。
“那爹爹?”
“我想问,若太后执意将你许配于太子或者七王爷,你要如何抉择?”沐程宏看了沐靖祁一眼,轻轻点头,又看向沐若水。
前者会意离开,后者愣在原地,半响才开口,“爹爹作何打算?”
那日回禀太后,推脱一切由父亲做主。
“太子身为储君,日后定会继承大统。只是七王爷厚德载物,只怕皇上有心提擢。”
若水想起顾潭的话,浑身一个哆嗦,“爹爹可知七王爷身份?”
沐程宏历眼微眯,“你都知道些什么?”
若水侧眼看去,确定所有人已被三哥带走才沉声说道,“七王爷生母乃南疆长公主,且是死于皇……唔”
沐程宏眉目更沉,粗糙大掌闻言即刻捂住若水嘴巴,携着她进入书房密室。
“这事你从何得知?”
若水绣眉微皱,原来爹爹一直知道。
“我暗中派人查探,昨日才知。爹爹既然知道,便该知道事情的并非储君之位这么简单。若七王爷有心储君,且知当年之事,皇上却以为他不知情,从而偏向七王爷,那么未来西凉天下岂非南疆一臂?
爹爹,太后虽然心疼七王爷,却绝不会做出有损西凉的事,所以这事她定不知其中厉害。若我选七王爷,皇上必定不会再继续让我相国府存在。若择太子,太后必定会得罪,刘府已经视我相府为仇敌,日后朝堂之上必定不得立足。
这是前有狼后有虎,两难之势。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呀。”
沐程宏从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有这般谋虑,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眼前二八少女,似赞赏,似担忧。
这个女儿,真的再不是从前那个因为少年玩伴非汣辰逝去而怨恨他的那个丫头。不知从何起,或者说是从九垚山回来。
这些厉害他何尝不知,所以才暗中与二者周璇,这也就是为何家中老大与老四投身军营,老二隐于江湖,单留下老三从文入朝。
“爹爹知你担心相府,此事我会设法推诿,但还要你周璇与七王爷。”沐程宏沉眸低低道,似又想起什么,“难道你并非中意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