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时候,萌儿在亲眼看到若水喝完药以后,才肯放下心来端着药碗缓缓离开了。而若水在装模作样地等着萌儿离开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她一扫脸上的困倦,站起身来摆出手扇的造型,一边扇风一边想着今日遇到的一些烦心事。其实也算不得烦心,只不过是对于楼怀今日没有出现的耿耿于怀罢了。
正在若水想得出神时,忽然听得吱呀一声,她忍不住好奇,便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夕瑳端着一盘水果进来了。
只疑惑地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了。她瞧着夕瑳步伐缓慢,比之以前活泼的性子倒是安静了不少,一时便起了打趣她的念头来。
“离开我之后,你倒是越发地像个大家闺秀了。唉,倒是我仍旧任性妄为的,反而就像个冒失鬼一样。”
若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摸上了她的脸颊,同时眉眼之中也不禁流露出了哀怨的神情来。然而听到若水贬损自己,有意来抬高她,夕瑳却是又羞又气:“你……你再这样皮,我就不同你说话了。”
她气得将手中的盘子扔到了桌子上,下手也不知道轻重,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她就转过身去,背对着若水而站。
不用想若水也知道,她肯定是气的不轻。于是她这才赶紧收了心思,连忙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好夕瑳,我说话不过脑子,你都是知道了,也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夕瑳的脸,就像是一定要在她的脸上看到一朵花儿来一样,誓死不肯罢休。
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加上也并没有真的想要去跟她怄气,夕瑳只好无奈苦笑,伸手戳了两下她的脑门。
看她这般,若水便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于是就伸出双手来搂住了她的小蛮腰,撒着娇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不好好陪着我二哥,怎么有空跑来看我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夕瑳就觉得来气。自从她嫁给沐靖祁后,且不说她和若水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生疏了,就连平日里的互动也是少之又少。
每次看到她早出晚归,可是自己却不能后再跟在她身后,夕瑳多多少少都会觉得难过。但这就是嫁给沐靖祁的代价,她也不能够去反驳,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瞧着她眼眶泛红,紧抿着双唇不语,而且眼里边似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即将掉落下来,若水立刻就慌了身。她连忙拉着夕瑳的胳膊,语气略微低沉:“好端端地,委屈什么呢?”
与夕瑳在一起这么久了,若水又何尝不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呢。只不过高处不胜寒,她现如今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跟在若水身后肆意奔跑的小丫头了。
她已经是沐靖祁的妻子了,虽然只是个侧室,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相国府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做出来的。要不然的话,轻则失去侧室之位,重则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就是因为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若水宁愿去重新找一个贴身丫头,也不愿意再与夕瑳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但她们之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如水花一般,转瞬即逝呢?
“小姐……”夕瑳想起了她们以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终是忍不住崩溃的情绪,趴在了若水的怀里头哭出声来。虽然后边的话她并没有说下去,但若水在心底却早已经明白了。
在若水拍着夕瑳的后背,整整拍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夕瑳终于止住了哭泣。只不过因为哭得时间太长了,所以趴在若水的怀里头,仍旧是一抽一抽的。
若水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宠溺一笑:“好啦好啦,别哭啦。大不了日后,我经常去看你,这总可以了吧?”
听到若水这么说,夕瑳总算是肯作罢,不再与她闹了。她伸出双手来,微微拽住了若水的衣角,像一个小奶猫一样,黏她黏得很厉害。
“不过说来也奇怪,今日老爷特意吩咐我们,说是有贵客要来拜访,让我们好生准备一下。我原先也没有去多想,但是直到太子爷来了以后,老爷也没有要用膳的意思,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夕瑳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若水,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对于这件事,若水却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她今日也看到了左澜睿,原本还以为父亲要宴请的人就是他。不过看夕瑳的意思,是她老爹好像在等另外一个更大牌的人。
难不成是皇上?要不然放眼整个天下,还有谁能够让他老爹如此严阵以待呢?况且沐宏程被人家放了鸽子,却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还真是怪事一桩。
“那有什么?爹爹每日忙的事情太多了,有那么一两个重要人物来访也不足为奇。”若水伸了一个懒腰,同时瞟了一眼门口,那里有一抹瘦弱的黑影。
可是她没有声张,只是拍了拍夕瑳的脑袋,然后笑道:“天色不早了,二哥本来就生着我的气,你要是再不回去,待会儿他过来要人的话,指不定怎么跟我妈闹呢。”
沐靖祁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绝对不是公报私仇,或者暗地里给人穿小鞋的。所以对于若水诋毁他们话,夕瑳一个字也不信。不过她也知道这是若水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故意说给她的话。
于是夕瑳就乖巧地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若水的怀抱。难得有时间跟若水独处,时间却是过得如此快,快得令她有些恍惚,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感。
想着苏钰说过她最近需要多休息,夕瑳便不再多做停留,径直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可是当她来到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屋外一双惊慌失措而又无比无辜的大眼睛。
“你……何时来的?”夕瑳抿着唇,半晌后才不知所谓地问了这么一句话。其实细细想来,她与若水之间的话很零碎,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就算被人偷听了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萌儿那双仿佛能够说话的大眼睛,她就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就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她双手放在身前,正交叉着叠放在一起,看上去比夕瑳还要手足无措。她愣了一下子,最后可能实在是觉得再沉默下去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便咧开嘴笑道:“有一会儿了,听到你们在聊天,就没有进去打扰。”
夕瑳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一眼若水,只见她也正在歪着脑袋,好奇地向她们这边看来。夕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与萌儿擦肩而过了。
直到夕瑳离开了以后,萌儿才蹑手蹑脚地进到房间里了。她总觉得若水的目光是在审视着她,所以只好低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嗯?我还以为你出去歇着了。”片刻后,若水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畔响起。声音温柔而轻缓,令萌儿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去。
她种种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着若水:“苏公子说这个香有利于你的睡眠,也方才走的时候忘记点了,所以才又绕了回来。”
看着她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晕来,若水心底难免有一丝动容,不仅是为她的执着,更是为了苏钰的细心。若水真觉得,她有时候也太没良心了些。
嘴上说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实际上却对萌儿处处防范,很多时候对于萌儿细致入微的关心都视为理所应当,甚至还是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但是能够留在她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干净呢?当初第一次见到萌儿之后,顾潭便已经为她打听清楚了关于萌儿的一切。要不然的话,就凭借她和苏钰之间的朦胧关系,又怎么可能轻易接受一个半路出现的丫头呢?
许是想得有点儿深入,她竟沉默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萌儿觉得疑惑,便上前脚步,怯生生得看着她的侧脸,小心问道:“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檀香的味儿?那萌儿以后不点就是了。”
她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可脸上仍旧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失落的情绪来。但是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嘴角荡漾着一抹比哭还要难堪的笑容,笑得旁若无人。
“没有,只不过是困倦了,所以不怎么爱说话。”若水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向床边走了过去。
一听到若水的话,虽然听不清切她话里头的语气如何,但萌儿还是觉得非常激动。她兴奋地跑了过去,赶在若水的前边为她铺好了床。
望着整洁的床面,若水觉得心底一暖。她侧眼赞扬地看了萌儿一下,便弯着眉眼,笑得如沐春风。得到若水的鼓励之后,萌儿干起事来也是十分的卖力。
她自顾自地为若水点好了檀香,稍微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看着若水闭上双眼像是熟睡过去的样子,就吹灭了烛火,悄悄地离开了若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