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儿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起来还是继续保持行礼的动作。倒是她身后跌倒在地的刘美倩,突然像发疯了一样,猛得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刘婉儿还保持着半屈膝的动作,一把撞开了她。
由于她撞得突然,刘婉儿也没稳住重心,一个趔趄就向前扑了过去,身子呈狗吃屎状,摔在了地上。而始作俑者却不管不顾,大步跨过她便径直追左澜睿而去。
最后还是大门前看守的侍卫不忍,纷纷上前来将刘婉儿给扶了起来。起来之后,刘婉儿也不说话,眼神呆滞地扫视了一圈儿围在周围的人,礼貌性地点头道谢后,便落荒而逃了。
她今日盛装打扮,为了就是讨左澜睿欢心。可是他从出来到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却一眼也没放在她身上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想为他打扮的人,却始终不会正眼看自己一下。
一路上她都是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哪里。若不是遇到专门寻她而来的锦雀,刘婉儿差点儿就悲观地认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她。
看到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小姐,今日陡然变得颓废如斯,锦雀心里疼得厉害。她小心翼翼地将刘婉儿搂进了怀里,柔声问道:“小姐,是谁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锦雀,锦雀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出这口恶气。”
有谁欺负她了,左澜睿算么?如果非要算的话,锦雀又能拿他怎么办?是杀了他还是绑了他狠狠打一顿?显然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做到,他毕竟是她的夫君。
出嫁时,娘亲亲手为她盖上了喜帕。她说女人这辈子,出嫁后一定要听夫君的话。因为夫君就是女人的天,哪怕刘婉儿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千金,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没有谁欺负我,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刘婉儿趴在锦雀的怀里头,声音小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在锦雀听力不错,勉强听到了她微弱的声音。一听刘婉儿说什么自作多情,想也不用想,锦雀便知道她会这么伤心,一定跟左澜睿逃不了干系。
看着好好的人儿被折磨成这般模样,浑身上下满是灰尘,昔日的无限风光全部都变作了灰头土脸,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她就是黑水城中不可一世的尚书千金刘婉儿。
放在刘婉儿背上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头,就连上边的青筋都依稀可见。她盯着刘婉儿背后的一处花草,音色寒凉道:“太子不仁,小姐何必对他顾念情分?”
本来面无生气的刘婉儿在听到了有人谈起左澜睿,立刻就活了过来。她眨眼看着锦雀,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坏话,登时便不高兴了,蹙着一双柳叶细眉,不悦道:“你若再胡说,我就不要你了。”
一句话就唬得锦雀不敢再多言,只好无奈地抱着刘婉儿,任由她在自己的身子里取暖。片刻后,她面色逐渐红润了些,却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就一把抓住了锦雀的手,十分紧张地看着她。
可是她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这让锦雀很是焦急,手背上的肉已经被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就像是用针挑开肉一样,疼痛难耐。
因为知道刘婉儿心情不好,所以锦雀咬着牙,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刘婉儿的眼中满是绝望,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会如此激动。
“小姐,莫怕,锦雀一直都在陪着你呢。”锦雀心里头急得不行,她抬头向四处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经过的人影。瞧着刘婉儿的样子像是失神了,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就不顾一切地趴在她耳畔哭泣喊道。
可能这招是真的有用,刘婉儿瞬间就回过神来了。她看着锦雀惨白的脸,喃喃道:“沐若水……他把沐若水带回太子府了,他把沐若水带会太子府了……”
她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不断地喃喃自语。在终于听清楚了刘婉儿说的是什么之后,锦雀只觉得头顶上犹如晴天霹雳,脑袋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无法思考。
这几日相国府和将军府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朝廷却始终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搞得民愤极大,更有甚者扬言要为将军报仇,屠杀相国府满门。
为了平息众怒,皇帝不得不暂时将相国爷革职,进行监察。虽然皇上没明说,可在这紧要关头,私底下接触相国府的人,难免会被定上同伙的罪名。
树倒猢狲散,一场莫须有的罪名让相国府看清了世态炎凉。朝中老奸巨猾的狐狸们皆是心照不宣,有意疏远相国府。若是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去跟相国府会首,无异于挑战皇帝的威严。
左澜睿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这几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就是为了阻止他想要去见若水的冲动。可感情的事说来就来了,岂是他想要阻止就能够阻止的?
在太子府的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左澜睿怎么就如此糊涂,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呢?刘婉儿一想到有人会利用这个来击垮左澜睿,顿时便来了斗志,蹭地一下离开了锦雀的怀抱。
“小姐?”锦雀是真的搞不懂,刘婉儿怎么今日总是一惊一乍地,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刘婉儿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正自顾自地整理弄乱了的衣裳。锦雀就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她理了有一会儿,可那身宫装已然皱得不成样子,怎么捋都顺不了。最后实在是没耐心了,索性就放弃了整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妆容和发型,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摔倒的那一幕,便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
叹了一口气,幽幽开口道:“也罢,就这样吧。我们走,去太子寝室。”
眼睁睁地看着刘婉儿表演变脸,锦雀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看着前边人的寂寥身影,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刘婉儿并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她也不敢耽误她的正事,就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境心宫,内室。
“一群废物!本宫要你们来是做什么?”左澜睿就像是一只发狂的狮子,不仅双眼通红,浑身颤抖,额头上、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触目惊心。
地上跪了一屋子的太医,皆被左澜睿给吓坏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在听到左澜睿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咳嗽的声音之后,他们纷纷劝谏道:“殿下息怒,身体要紧。”
“好个息怒,好个身体要紧!本宫养你们,不就是为了治病养身子么?事到如今了,你们却束手无策,把本宫当猴耍是吗?”左澜睿一边愤怒地嘶吼着,一边用脚踹飞了身边所有的可以踹动的东西。
屋内乒乒乓乓地作响,惹得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太子妃娘娘求见。”
听到声音后,左澜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摆手不耐烦道:“不见不见,你们都是蠢货吗?本宫说了不想看到那个女人。”
虽然左澜睿嘴上是这么说,可刘婉儿却已经硬闯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做好防卫动作的锦雀。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未免就有些尴尬。
“真是反了,本宫的话,难道太子妃听不进去吗?”左澜睿竟难得地平静了下来,只是语气的阴森,以及表情的阴鹜,都表明了他现在的情绪并不比刚才好多少。
看着左澜睿对自己问罪,刘婉儿讽刺一笑。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然后便当着左澜睿的面,对他庄重地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正在气头上的左澜睿被刘婉儿这么一搅和,顿时就有一些不知所措了。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倒是想要看看,刘婉儿究竟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容臣妾斗胆问一句,殿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处处讨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大事在即,却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大业,是否值得?若殿下还不明白,那就去问问看,殿下身后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愿意吗?殿下心中未谋成的宏图大业愿意吗?臣妾所言只不过是忠言逆耳,殿下觉得不好听,臣妾也要说。只要能够唤醒殿下的执迷不悟,臣妾愿以头撞柱,无论后果如何,不服药石,自生自灭,来解殿下的心头之恨。”
刘婉儿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很快就将在场人的情绪都带动到了高潮。他们瞧刘婉儿一介妇孺都如此深明大义,再联想到自己的懦弱无能,顿时感到愧疚不安。
“还请殿下三思!”所有人一致地对左澜睿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异口同声,语气甚笃地对左澜睿进行规劝。他们想要用实际行动来逼迫左澜睿,放弃还在床上垂死挣扎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