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都走了,后续的宴会自然也是不了了之。若水本以为沐靖祁在这种阿谀奉承的地方呆不了太久,谁知道他却硬生生地撑到了宴会结束。
而在此期间,若水自然是和苏钰好一番斗嘴,谁也不让谁。然而说到底就是苏钰责备若水看非玖琮的眼神不一样,若水觉得他多管闲事。
争到最后也没有个定论,沐靖祁这边却已经是酒过三巡,不胜酒力了。若水十分头疼地沐靖祁,他虽意识清醒,但身子已是由不得大脑控制了。
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对苏钰下了战书:“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论,反正本小姐就是觉得,你苏大公子管得太宽了,有着闲时间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帮助太子爷稳定根基才是。”
后头的话声音很轻,但却是她最看重的事。当初将苏钰送到左澜睿的身旁,可不是为了让他在一边儿干看着袖手旁观的。如果违背了初衷,她何必煞费苦心地找到他?
苏钰明白若水话中的警告,也能理解她。可是对于她看向非玖琮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始终横亘在心中的千千结,除了她谁也无法去解开。
“在下管得太宽,碍着五小姐了。我看也不必等日后了,我现在便认输,岂不是更合五小姐的意?”苏钰有些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但脸上却写满了不高兴。
瞧着他反常的样子,若水虽觉得疑惑,但却没有多问。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钰,然后便扶着摇摇晃晃的沐靖祁,转身出宫。
夜里的风仍旧带着热气,但是迎面吹过来时,仍旧是可以让人感觉到一阵凉爽的。连续吹了半路后,沐靖祁总算清醒了些。他扭头瞧着默不作声的若水,轻声笑了:“还在想非玖琮?”
早就知道他还没有醉死,所以听到他的问话后,若水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她低头看着路上的月光,点点滴滴,像是从眼角滴落的泪珠般。
“嗯。”头也不抬一下,只用鼻腔微不可察地哼了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在对待若水的事情上,相国府所有的人向来都是心细如尘的。饶是沐靖祁,此刻也能从她简单的回答中,捕捉到了些什么。
他看着若水的半张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半晌后,他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上了若水的脑袋:“他不是,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知道。”若水蓦地抬起头来,目光专注地盯着沐靖祁,并缓缓停下了脚步。
随着若水的停驻,沐靖祁亦是停下脚步。他勾下脑袋,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动人,个头已经到了他胸前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八年前她还只到他的腰间,一眨眼,当年的小娃娃竟然都已经长大了。
沐靖祁伸出颤抖的手来,缓缓摸上了若水的脸颊。是他熟悉的温度,此次却带走另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月色柔和了她坚硬的目光,这让她的伪装看起来不那么完美。
良久之后,沐靖祁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的笑容。他放下手,抬起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略带惆怅地问道:“你都知道什么呀,大人的事,为什么小孩子总喜欢尝试呢?”
看着这样的沐靖祁,若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等到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过去后,他总算是肯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若水的眼睛了。
“不要陷得太深。”他叹了口气,听不出究竟是在担心还是在关心若水,“很多时候你都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潇洒,反正人生苦短,你若是执意去冒险,二哥也帮不了你,可是却一定会在你的背后全力支持你的。”
听见沐靖祁的话,若水觉得心间上有某个东西融化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遍全身上下。她莞尔一笑,兄妹之间无需再多说其他的话。
因为沐靖祁的酒醒了,也就不用再让若水扶着了。晚间的风甚是清爽,二人也乐得步行回家。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彼此嬉闹毫无顾忌。
这一次可闹腾了个够,等回到相国府已经是后半夜了,萌儿早已经歇下了。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她只好自己来收拾。谁知刚一进屋,蜡烛还没有点上,便觉得眼前有一道凉风刮过。
若水心下一凛,也顾不得多想,便连连向后退了两步。还没有站定,屋内突然灯火通明起来。她惊诧地抬起头来,只见沐宏程正站在烛台旁,定睛凝望着她。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若水本意是想问他为何会在她的房间里,可想一想便忍住了,反正他来就是有目的的,一会儿多半会自己说出来的。
沐宏程定睛看着若水,好半天也没有说上一句话来。若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可是他又没发话,便只好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但他始终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不禁开始觉得奇怪。
她试探性地上前两步,然后摆出了平日里乖巧的模样,正准备伸出手挽上沐宏程的胳膊时,却惊得连连后退,几乎是在瞬间就退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嘭”地爆炸声响时,若水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头。等到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回望,却只看到她的房间已经陷入了熊熊的大火中。
下人们纷纷赶来灭火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在此之前是沐靖祁率先赶来清风院的。望着漫天的大火,他目光深沉,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可有受伤?”他用冷漠而又严峻的声音询问,着实将若水吓了一大跳,毕竟那是她从来都没有听到的声音。
愣了半晌后,若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回答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而就是在此时,沐宏程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披风,老远地便喊着若水的名字。
直到亲眼看到了完好无损的若水后,一路上始终悬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生生将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火势越来越大,三个人站在烈火面前,却默契地一言不发。
此事被沐宏程压了下去,对外只字不提。而被烧毁的清风院正在秘密修建中,最短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为了安全起见,若水只好暂时搬到了沐靖祁的别院里,住在他的隔壁。
考虑到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取若水的性命,相国府便在暗中加强了戒备。而且为了捉到幕后贼人,相国府更是放出了若水得了绝症即将命不久矣,特此寻求神医的告示,也因为如此,若水又要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够外出浪荡了。
告示发出后第一时间,苏钰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相国府。当时的沐宏程和沐靖祁简直是可以用头大来形容了,他们一时心急,完完全全忘记了还有苏钰这么个茬。
所以当苏钰看到活蹦乱跳的若水时,内心的无语真的就是难以言喻的痛。在大眼瞪小眼之后,他总算是肯郁闷地开口问她:“哪有人好端端地说自己得了绝症的?相爷和二公子不说,你也想要瞒着我不成?”
“能有什么问题?”对于苏钰的兴师问罪,若水恍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她一边用笑掩盖内心的慌张,一边装作无所谓地样子,同他插科打诨,“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救我。”
本来就气得苏钰,一看若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严肃地盯着若水,几乎是用了吼的力气来同她说话:“沐若水,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别的我不管,唯独在活下去这件事情上,由不得你!”
若水显然是被苏钰的话给吓到了,她僵持着先前吊儿郎当的姿势不敢动弹,生怕会再次触到他的逆鳞,惹来他的一顿训斥。良久之后,她实在是觉得手脚都酸了,这才敢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我可不可以动了啊?”
看着她无比蠢萌的样子,苏钰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狠狠蹂躏了一把她的头发,然后才点了点头,有些惆怅地应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必定是有苦衷的。你放心吧,出去之后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她真没想到苏钰会突然变得这么伤感,瞧着他一本正经地走起了温情路线,若水恍然有种憋屈的感受。这比之前他吼她,还要让人不能够接受。
在心里酝酿了许久之后,若水总算是鼓起勇气问他:“你好好地不在太子府供职,老往相国府跑算怎么回事?不怕左澜睿扣你俸禄的吗?”
苏钰淡淡地瞥了一眼若水,他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手法实在是有些拙劣了些。不过他也不打算拆台,只是附和着她的话,不屑地回答:“你觉得他敢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魅力不够了,不足以让他留下我?”
这跟她魅力不够了有什么关系?若水嘴角抽搐,看着眼前的非常欠揍的人,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