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是没毒的，所以她不会死，在一开始，林之薇就告诉了何世零这个事实。
但是蜘蛛从身体上爬过的触感是真的，蜘蛛钻到嘴巴里面的恶心是真的，所有的恐惧也都是真的。
宁愿死去也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更是真的。
林之薇的作风就是这样，她不明确伤害你，她就是一点一点地瓦解着你的意志，摧残着你的精神力。
恐吓你，操控你。
这就是林之薇。
“小阿零，你怕吗？你想不想从笼子里离开呢？”
林之薇白葱一般的手指拈起一颗葡萄，然后轻轻放进嘴里，嘴巴轻轻嚼动两下，吐出里面的籽。
然后林之薇说道：
“想的话，叫我一声母亲大人，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乖乖去做，我就可以让你出来哦。”
何世零死死地捂住嘴，但是内心却有点动摇了。
外婆说的是“妈妈”不是“母亲”吧？这两个字都不一样，肯定不是同一个概念，对吧？
所以她要是开口喊了“母亲”，也不算违背了和外婆的约定，对不对？
何世零在内息问自己，在内心里挣扎。
还没等她挣扎出一个结果，林之薇已经失去了耐心。
于是，何世零终于迎来了实际意义上的折磨。
一下、两下、三下……
何世零麻木地泡在游泳池里面，只有被按进水里的时候，才会本能地挣扎，更多时候，她是面无表情的，更是心如死灰的。
她甚至还有心思分析游泳池的水和浴室浴缸的水，还有养着小金鱼的鱼缸里面的水，他们的味道有什么区别。
游泳池的水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灌进鼻子和喉咙的时候，会有一种火辣辣的痛感。
浴缸里的水是香的，林之薇会提前往里面倒香水，她做什么事都追求完美和精致。
鱼缸、鱼缸里面的水，反而是最让何世零舒服的，她有一次甚至不小心吞了一条小金鱼，被送去医院紧急洗胃。
但是何世零感觉，那条小金鱼是来救她的，她是来带她离开，让她去到广阔的海洋天空里面去的。
可惜小金鱼还没来得及救走她，就被医生带走了。
但是何世零还是很感谢那条小金鱼，所以她对那个鱼缸里面带着腥味的水，有着一种浑然的亲切感。
“唔唔……咕咚咕咚……”
这次被按进水里面的时间格外地长，何世零感觉自己肺里面的空气已经全然不存在了，她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白光，白光之外，就是外婆正在等待着她。
“外婆……”
何世零伸出手，想要握住外婆的，可是外婆一碰就散开了，散成了水花。
“——咳咳……咳咳咳……”
何世零遵循着本能剧烈地咳嗽着，才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躺在游泳池边上，她浑身都是水，头发纠结在一起，一阵风刮来寒意，何世零才想起来，今天是立冬。
“小阿零，你还在坚持什么呢？你不过是个小娃娃罢了，你觉得，你真的能斗得过我吗？”
林之薇立在游泳池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水，她极其小心，没让身上的旗袍和旗袍上的白色皮草沾到一点水。
“而且。”
林之薇随手将毛巾扔在一边，立马有佣人上前将毛巾捡走了，期间头都不敢抬一下。
林之薇说着，蹲下了身子，然后轻轻将何世零的脸扭向了游泳池的另一边。
那一边，站着一个长发如瀑的女人，她赤着白玉一般的脚，表情非常冷漠。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何世零，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何世零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因为上次在雨中的阳台被推开的时候，女人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般的冷漠，这般的冰冷。
这般的，毫不在乎。
何世零不仅不难过，反而本能一般地，冲着站在泳池另一头的女人喊了一声：
“妈妈……”
妈妈，救救我。
妈妈，杀了我。
“你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妈妈，就不认我呢？我很极端的，你要是乖，我就对你特别好，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会对你特别坏，所以我的小阿零啊。”
林之薇将何世零的脸掰了回来，笑容满面地继续说道：
“你是想我对你好，还是对你坏呢？”
何世零没有说话。
林之薇的笑容马上消失，她喊了一声李嫂，李嫂马上出来了，和另外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一起把何世零的妈妈架住，然后推到了游泳池里，用刚刚林之薇对待何世零的方式对待何世零的妈妈。
她们果然是母女俩，何世零的妈妈被虐待的时候，也是和何世零一样的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本能地挣扎，而那点本能的挣扎，都被李嫂给制住了。
“妈妈。”
何世零喊。
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何世零的妈妈没有理会何世零的呼唤，如同一个活死人。
何世零很想说，妈妈，我们一起死吧。
但是她的脑海中，却始终有一句话。
来自外婆的、魔咒一般的一句话。
“你的妈妈是爱你的，你要好好保护妈妈。”
好好保护妈妈。
保护妈妈。
妈妈……
“不行！你放开妈妈！我答应了外婆要保护好妈妈的，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何世零终于有了一点作为人的正常，林之薇看着何世零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居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母女情深啊。”
林之薇笑了，眼里却全是怨毒。
然后，林之薇走到何世零的面前，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接着说道：
“所以你现在，要为了你的妈妈，叫我母亲。”
何世零被打得嘴角都流血了。
她呆呆地望着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妈妈，轻声道：
“母亲。”
“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不许有任何反抗。”
“不会有任何反抗。”
“很好，站起来。”
林之薇像看着一个作品一般看着何世零。
然后何世零听话地站了起来，像林之薇的一个作品一般。
没有生命、没有想法的作品。
作品的名字叫：
——“你的妈妈是爱你的，你要好好保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