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评论，并没有进入当事人的耳里。
当现场被清理干净以后，人群散去，只剩下了何世零、奚暮远，还有Jufrey。
看着干净的地面，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何世零坐在路边，神情恍惚。
回想起刚刚和Jufrey的对话，何世零不知为何，内心满是不安。
今天，是Jufrey将一切隐藏的东西、压抑的情绪，扩展到了最高峰，要不是他，她和奚暮远的计划可能还没这么好的效果。
而今何氏集团无论是名声还是经济实力，都已经被彻底摧毁，那个三家集团鼎立的局面，已经彻底消失了。
何世零和奚暮远，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而这一切，Jufrey功不可没，他看清了何世零的计划，或许在何世零回到何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
他没有阻止，甚至默默配合，最后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何家拼命掩盖的伤疤狠狠撕开，将内里的血肉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哥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请你也不要怪自己。”
在林之薇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Jufrey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跟着上车，到了最后，林之薇身边跟着的，也只有李嫂一个。
何世零来到Jufrey的身边，说下了上面那一句话。
Jufrey没有看何世零，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然后说了一句：
“我知道，就是因为你不恨我，我才恨自己。”
——若是你也厌弃我，我尚且可以暂时喘气。但是你不怨不恨不骂，我就只能自己惩罚自己。
剩下的话，Jufrey没有说出口，事到如今，再给何世零增加一点心理压力，他都会内疚不堪。
何世零长叹一口气，然后道：
“我觉得，一定会雨过天晴。”
何世零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天空，刚刚还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天气，此刻居然有阳光，隐在乌云之后。
就像何世零说的那样，也许，一会，就会雨过天晴。
Jufrey也抬头看着天空，嘴角隐约一抹笑意，轻声道：
“是啊，总会雨过天晴。”
然后，何世零听到身边的Jufrey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
“顾锦衾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到，秘密送往你那里，从今天开始，你就跟何家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世零闭了闭眼睛，她早该想到这个结局，但是当这个时候来临的时候，她却还是会不舍。
这是她的哥哥，是她小时候晦暗的生活中唯一的亮色，这个哥哥偷偷教她英语，告诉她外面的天空有多广阔，让她坚持下去，等到长大就可以解放……
而现在，她真的再也不能认这个哥哥了。
何世零知道本该如此，但她还是不可免俗——她舍不得。
最后，何世零哽咽地说了一声：
“哥，对不起，哥哥，谢谢你。”
Jufrey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不，不要谢我，阿零，你答应我一件事——”
Jufrey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何世零收敛了眼泪，也正经地看向了Jufrey。
Jufrey双手扶住何世零的肩膀，然后特别认真且严肃地说了一句：
“答应我，以后离我远远的，不要主动联系我，如果我联系了你，你也不要理会——”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不要问，我一开始就说过，若是你相信我，就不要问我，照着做，就行了。”
何世零看着Jufrey，看着他眼里少有的认真和决绝，点了点头。
“好。你说，我听。”
“从今天开始，我将会离开你的生活，以后出现的我，你都不要理会，不要相信，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
“你只需要相信我现在说的话，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虽然不解，虽然不明白，何世零还是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Jufrey的话去做。
看到何世零这么听话，Jufrey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摸了摸何世零的头，就像小时候安慰刚刚经受了虐待的何世零一样，然后他轻声说了一句：
“再见了，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何世零也轻声道：
“再见了。哥哥，我最好的哥哥。”
Jufrey含泪离开，双手用力挥舞，何世零回敬微笑——她不想，最后留给Jufrey的印象，还是当初那个灰蒙蒙的样子。
一切，就像Jufrey说的那样，在今天，全部结束。
不过，真的是全部吗？
何世零调回思绪，看着面前的马路，怅然若失。
她的心里有一根细小的线，好像还在紧绷着。
奚暮远了解完后续的情况，来到何世零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雨过之后的灿烂晚霞。
“林之薇死了，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断气了。”
奚暮远说道。
何世零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何正雄只是皮肉伤，所有伤口全部避开了心脏，现在正在医院，已经恢复生命体征了，预计几天后就会醒来。只是，醒来之后会面临什么，那就不一定了——可能是残疾，也可能是瘫痪。”
奚暮远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讽刺的意味。
何世零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
这个结局，好像还挺不错的，林之薇自尽身亡，虽然惨烈，但至少走得一身轻松。
而何正雄，却成了一个活死人，他最喜欢到处流连，最后却可能永远困在病床；他最好面子，最后却活在大家的声讨之中。
永世不得翻身。
何世零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林之薇刀刀避开何正雄的要害。
她不是善良，不是手软，相反，她是残忍，她是冷漠：
“她根本就不想跟他一起走，她要他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替她赎罪。”
何世零喃喃自语道。
奚暮远伸手将何世零揽在自己的怀中，然后捂住她的耳朵。
“咱们不听，不管。”
“好。”
何世零道。
那个“好”字，因为奚暮远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变成异常响亮，好像在大脑中响起的一样。
天边，晚霞残红，云霞相追。
好一幅壮丽晚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