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冒牌苏愿暮还在变着花样作天作地的时候,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个是生苏愿暮的人——苏家的四姨娘安氏。
一个是养苏愿暮的人——苏家正室夫人李氏。
安氏出身卑微,本是李氏娘家陪嫁过来的绣房丫头,因为绣活出色,又加上容貌清丽,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样子,所以在李氏嫁过来的第三年被收作妾室,人称四姨娘。
四姨娘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苏晓芸,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自幼带在身边养大。小女儿与李氏的女儿苏晓玉前后只差十天,李氏便以心疼女儿年幼没个玩伴为由,从小将苏愿暮养在身边。
平日里安氏很少能见到苏愿暮,知道这个女儿性格素来胆小温和,好在受着夫人的照拂,心想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腊月初八早上才听到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阿梅说,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去到万国寺祈福去了。下午就听贴身丫鬟荷香来禀报说是看到李管家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苏愿暮的身体回了苏府。
安氏如遭雷击,半晌回不过神来。当她一路哭着去到东苑厅堂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布置好的灵堂,以及躺在棺材中的苏愿暮。
纵然是安氏自从生了苏愿暮后并未尽到太多为人母的责任,但也是因为她位卑言轻,又不得老爷夫人重视。
她曾几次请求夫人由她自己来抚养苏愿暮,但都被夫人驳回。
如今看着正是花一样年龄的可爱女儿变作冷冰冰的尸体躺在那里。
安氏哭得肝肠寸断,几次哭昏过去。
直到丫鬟荷香掐人中将她唤醒,告诉她苏愿暮又活过来了。
安氏顾不得去计较这件事的真假,急忙扑过去将苏愿暮捂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女儿就又不见了。
同时安氏暗下决心,这次苏愿暮死而复生,她一定要去当面求老爷把孩子留下来,她不能忍受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两次离开自己。
苏愿暮自从醒了之后就看到安氏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在被苏愿暮钻了几次空子去寻死觅活之后,安氏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即使是喂药端饭这样的活儿也是安氏亲自来做,从不假手于人。
苏愿暮前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从不后悔,张伟那个坏男人,就只配让那蛇精脸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古代的女子出嫁、生育都早,所以她猜想安氏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龄。
没有孩子并不代表不能体会做母亲的心情,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安氏,苏愿暮是切切实实能体会到她对孩子的那份疼爱,于是对于安氏的各种关心和爱护,苏愿暮表现得都很顺从。
而安氏似乎也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同,苏愿暮总是会客气地对她表示感谢。客气中夹杂的是礼貌的疏离。
不过短暂的不适之后安氏就释然了,孩子死里逃生,想必心里总会有些难受,缓缓就会好了。
但是这孩子醒来后说的那些话,总有她听不懂的新名词,什么是卫生间?什么是豆浆油条?什么是拖鞋洗面奶?
这一天,名府城的大街小巷又有了新的传闻。
“听说苏家的七小姐不疯了。”
“不疯了?那感情好呀!”
“好啥好呀,人是不疯了,可是傻了,痴呆了,懂不?”
“啥?”
这天早上,苏愿暮照惯例吃完早饭,便开始去到院子里活动筋骨。
这是因为她前世一直要早起锻炼身体的习惯,即使现在她的身量也就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可她依旧不能允许自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提前变成一个小肥婆。
果然,女性对于自己外表的追求,真的是不分年龄,不分时代的。
“愿暮,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说话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比苏愿暮要年长一些。
白皙的脸庞上有着和安氏一样的温柔神情,目光所及之处,总会让人生出些许的暖意。
苏愿暮知道,这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苏晓芸。
苏愿暮醒来不久就知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苏愿暮在苏府其实并不受宠。
确切地说应该是并不受苏家老爷和夫人的喜爱。
这个事实从他们兄弟姐妹的名字上便可瞧出一二。苏家的几个女儿,大房李氏所生的叫苏晓玉,二房张氏所生的叫苏晓莲,就连自己的亲姐姐也是叫苏晓芸。
怎么到她这儿就叫苏愿暮了呢?还敢不敢再草率一点?
苏府的当家人——苏重礼,在苏家排行第三,因早年发奋苦读中了进士,加上妻子娘家的扶持,一路坦荡,如今已做到了翰林院中书的位置。
庆历三年,也就是苏愿暮出生的那一年。
苏重礼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入选翰林院学士。苏府上下都觉得荣耀无二,又加上大夫人和四姨娘都在那一年怀有身孕。府里的人都说,这两个孩子之间一定有一位是老爷命里的贵子,派来助老爷青云直上的。苏重礼对于这些命中之事,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李氏生产那日,苏家安排了三个产婆还有一干的丫鬟婆子去照顾生产。苏重礼也吩咐下人,一有消息立马来禀。
当得知李氏生的是女儿时,苏重礼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在脸上,一方面是顾着李氏为他生下嫡子的夫妻情谊,一方面也是忌惮李氏的母家,毕竟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岳父的人脉和关照是分不开的。
于是苏重礼大方的赏赐了众人,又热闹地给苏晓玉办了洗三仪,给足了李氏面子。
既然李氏生了女儿已成定局,苏重礼就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即将生产的安氏身上了。
安氏难产,足足折腾了一天才生下孩子。当产婆告诉苏重礼四姨娘生了个女儿时,苏重礼的脸简直是比锅底还要黑了。
可怜的苏愿暮一生下来便不受父亲待见,苏重礼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个小女儿一眼,只是随口说了句,兄弟姐妹中她排行第七,就叫苏愿暮吧。据说连喂养的奶娘都是随便找的,这不受宠的事实也就显而易见了。
当然这些事情,苏愿暮是不可能从安氏或者苏晓芸的嘴里得知。
这些都是这两天她从跟着自己的小丫鬟——秋菊那里套来的。